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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雨中強吻,毒藥般的男人

  漫長的沉默中,天氣也變了。雲彩遮住陽光,忽然起風了。


  “……在劇場再見到你,你讓我以為你對我……還有情分。”他歎息一聲,說,“現在,你卻跟我說你要結婚了。”


  是的,我曾經想,一定要借著他的手去傷害那靈,才是最深最痛的。


  卻沒有想到,每多見他一次,每多想他一次……對我自己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我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許現在的我就是十年前的他,憑借仇恨才能夠再站起來,以為自己是全世界受傷最深的那個人。


  “孩子的事……是在我計劃之外的。”他的聲音隨風而來,“現在我隻想聽你說一句,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赤腳站到草地上,揮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白寂雲,如你所願,我們現在都已經分手了,你憑什麽還要這樣羞辱我?”我看著他憂鬱的眼睛,他看起來那樣無辜,這一刻我卻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免得把十年前的所有回憶都弄髒了!”


  我連鞋子都顧不得穿,赤腳踩在冰涼的草地上,轉身就走。


  忽然有人自後拉住我的手臂,他似乎也有些生氣了,聲音裏充滿情緒,“那墨,你別走!”


  我奮力想要掙開他,他當我是什麽,想傷就傷,想留就留?

  白寂雲手上一加力,將我攬入懷中。


  ……曾經多麽熟悉的氣息,這一刻如從前許許多多個夜晚,將我包圍,沉溺其中。


  我聽見風聲穿過樹葉的聲音,吱呀搖曳,風鈴一般。


  “那靈給我看了你跟喬昱非夜會的照片……還有白萬騏,你現在跟他走得這麽近,以前是不是早就有來往?”


  白寂雲竟然還像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那樣質問我。他有什麽資格?

  “那你跟那靈呢?我早就看過你跟其他女人出現在酒店的照片,當時我們感情正好,我不難過嗎?可是我有說過什麽嗎?……為了留在你身邊,我做了那麽多事,可是你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騙我的!你把我捧到更高的地方,是為了讓我更狠地摔下來!白寂雲,你裝的太像了,你把你自己都給騙了吧!”我發瘋似的推開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積壓在心底的情緒如決堤的洪水,一有出口,就傾瀉下來。


  風越來越大,吹得我長發散亂,他的眼神也被頭發擋住了,遮在一片陰影裏。


  “是你先背叛我的!”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肩膀,像是在跟自己強調什麽,“那墨,我們之間有今天這個結局,是你造成的,不是我!”


  明珠城的雨,說來就來。窸窸窣窣的雨聲響了起來,雨滴很小,像纏綿的濕氣。


  “是啊,我錯了。”我哀哀地說,“十年前我不該遇上你,後來更不應該愛上你……重回明珠城以後,看見你我應該繞道走……怎麽可以再愛你呢?……怎麽可以相信你呢?全是我的錯!”


  雨滴打濕了我的睫毛……眼眶裏湧出溫熱的淚水,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衣服緊緊粘在身上,濕漉漉的,包裹得我胸口發悶,幾乎不能呼吸。


  他忽然將我抱住,狠狠地吻了下來。


  雨和淚,一起沾染了舌尖……他似乎想掠奪一切,霸氣而偏執。我的手扶在他手臂上,狠狠用力,他手臂上滲出道道血痕。


  白寂雲還是不肯放手。


  我沒有回應,也沒有再掙紮,其實我多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如果我還可以放肆地回吻他,該有多好。


  在雨中,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像一個從夢中驚醒的人,倏忽放開了我。


  雨還在下著,我們渾身都已經濕透了。


  白寂雲走回到長椅旁邊拾起我的高跟鞋,然後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腕,拉著我往花園深處的一棟建築物走去。


  這座小樓是酒店俱樂部,夜晚才開放,白天人跡罕至。大門前有一座連廊,是模仿希臘愛琴海的風格,裏麵的裝飾物都是藍白色的。


  他扶我在白沙發上坐下,俯下身去,竟像是要為我穿鞋。


  我像觸電一樣縮回雙腳。


  白寂雲不由分說地握住我腳踝,幫我穿好鞋子。當他正要站起來的時候,我打了個噴嚏,可能是方才著了涼。


  “上樓洗個熱水澡吧。”


  我討厭他,討厭他假裝這麽溫柔的對待我。


  “秦納蘭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忽然說出這麽一句,白寂雲怔了怔,瞬間露出震驚的神情。


  這一抹震驚凝固在他臉上,緩緩潰散,白寂雲換上清淺的一個笑容,“你詐我的,那墨。你這一招,我還不清楚麽。”


  “你了解我,可是秦納蘭不了解。”我不動聲色地說,“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全都告訴我了。”


  白寂雲直直地望著我,眸子漆黑,半晌,隱有笑意,“你別裝了。我們之間,並不像你想的那樣。”


  聽了這話,我心裏竟好像有某樣一直懸著的東西微微放下了,也許他們之間,確實不像我想的那麽不堪。


  秦納蘭是他的後母,白寂雲再離經叛道,也不至於跟她牽扯不清。


  沈細眉說的沒錯。原來直到現在,我心裏最深處,還是對他抱有幻想。我有些頹然,感覺自己像是一顆偏離了軌道的星辰。


  這時,手機叮鈴一聲,我拿出來一看,原來是沈細眉發來的一條微信。


  劃開屏幕,呈現在眼前的竟是我跟白寂雲在雨中接吻的照片。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羞愧難當。


  在沈細眉麵前,我不願意做個沒有原則的人,就像她一樣。


  “你的事跟我沒關係。”我後退幾步,冷冷地對白寂雲說,“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我轉身走掉,冒著風雨。


  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全心全意地憎恨他。……白寂雲是個這樣的男人,他什麽也不用說,隻要站在你麵前,就用一種沉默而動人的力量,惹人憐愛,讓人欲罷不能。


  然後我又想起求婚典禮上他給我的屈辱,以及在他背後言笑晏晏的那靈。


  ……我怎麽這麽軟弱,總是被感情所累,不怪沈細眉會瞧不起我。


  杜衡約我見麵。說想來我家裏找我。對他我沒有什麽好隱瞞,告訴他來桃花湖找我。


  他來的時候我正在跑步,他看我一眼,表情有些欲說還休,“沈細眉沒跟你說麽?她要我認你做幹女兒。”


  “我聽說了。”我點了點頭,“可是你為什麽要聽她的?”


  他現在已經是個一線畫家,為什麽還要抱著對過去的回憶不放,就像我一樣。


  “那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像她。”杜衡跟初見的時候一模一樣,歲月手下留情,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印記。也許是因為畫家不食人間煙火,所以也不受煙火侵襲,“可是世界這麽大,我沒想到會這麽巧。所以當時對你的好……也是發自內心的。”


  我怔了怔,沒有說話。在那年輕的自以為痛不欲生的歲月,杜衡老師確實幫了我很多。


  杜衡忽然走下車,打開後備箱,“那墨,你過來。”


  我急忙跟了過去。


  後備箱裏放著一幅畫,被白布包著,他輕輕扯開一角,緩緩揭開,“這幅畫,以前我故意沒有拿到學校展覽過。”


  我愣住了。


  畫麵上的少女異常年輕,眼神倔強而又具有風韻,帶著一副珍珠耳環,頭頂是一片紫色的天空。她很像我……可是似乎又不是我。


  “這幅畫為我贏得了很多榮譽。”杜衡重新把畫布包裹上,“我畫的是理想中的你,或者說是理想中的沈細眉。……你比她倔強,她卻比你更有風姿。”


  我看向杜衡,這個男人有一張英俊的臉,在生活中是個笨蛋,在學術上卻大放光彩。沒想到他與沈細眉的一段孽緣,竟然會波及到我。


  心裏有種難言的感受,不是苦澀,也不是惆悵。我隻是覺得,過去我曾視他為知己良師,可是原來,不過是沾了沈細眉的光。


  “這幅畫送給你。”他扣上後備箱,“它在我心裏是無價之寶。在世俗人眼中,市值大概八千多萬。”


  我有些傻掉了,默默地看著他,畫家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久別重逢,他竟忽然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


  “為什麽?”我問。


  “就當做認幹女兒的禮物吧。”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像個小孩,又像個長者,“你長大了,要選一條真正適合自己的路。如果你願意,明天我去給白皙準畫像的時候,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白皙準……白氏帝國的凱撒大帝,白萬秋和白萬秋的爸爸,白寂雲的爺爺。


  我想見到他,因為他可以輕易扳倒那靈。可是他太精明了,稍有行差踏錯,可能就永遠失了機會。


  “到時我會在白家宣布,你是我的幹女兒,以後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全力支持。”杜衡是七十年代最受歡迎的長相,筆挺的鼻梁,灼灼的雙目,英俊中不帶一絲女氣,像是個軍人,卻同時具有藝術家的氣質。


  “沈細眉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有些不解,“我的事,她不上來踩一腳已屬不易,她從來都不會幫我的。”


  “也許由我來跟你說會好一點吧。”杜衡沉吟片刻,“--她希望你,嫁給白萬騏。”


  桃花湖的水,被風一吹,一碧千傾。


  “為什麽?”


  “她從未跟別人講過,事實上是……她曾經兩次想做白皙準的試管嬰兒,可是都失敗了。白寂雲馬上要結婚了,婚後他會多得百分之五的股份,如果再生下白家長孫,又可以多得百分之三的股份……白氏父子勢力越來越強,因此,她想跟白萬騏合作。”


  我就知道,她有她自己的部署,不會單純地為我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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