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墨智鬥五月花
“五月花公主”來家裏吃飯那天,我特意穿了最普通的衣服,灰頭土臉,站在一身名牌閃閃發光的她身邊,確實像個傭人。
她跟喬昱非一起走進院子,我對她異常殷勤,像個小粉絲一樣握住她的手,“你真漂亮!皮膚這麽好,白皙細膩,Dior化妝品真應該找你去拍廣告啊!你有什麽保養秘訣嗎?能不能告訴我呀?”
五月花麵露得意,忍不住輕撫自己的臉龐,指甲上的水鑽有些晃眼,她說,“這是天生的,我也沒特意保養過,隻是用了全套的海藍之謎……上次服務員送了我一些贈品,下次我拿來給你。”
我笑得很開心,“謝謝你啊!我們少爺就是有眼光,找了這麽一個漂亮又善良的女朋友!”
隻這幾句話,就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虛榮的女孩並不可怕,因為她們早早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喬昱非見我們相處融洽,也沒說什麽,獨自走進客廳跟寵物狗玩。
“這些菜都是我做的,我以前在中餐館打過工,你來嚐嚐合不合胃口。”我引著五月花走進房子,來到飯桌前。
她打量著巨大的飯廳,環視一周,忽然指著樓梯轉角處的油畫問我,“那是莫奈的《日出》嗎?……是真品嗎?”
沒想到她還認識莫奈。
我回頭看了看正在逗狗的喬昱非,說,“我也不知道呀,一會兒你自己問他吧。”
五月花似乎對這棟豪宅非常滿意,興致勃勃地左顧右盼,在桌子前坐好,她小聲問我,“你在這裏工作很久了嗎?他家裏是做什麽的?”
我偷眼瞧了喬昱非一眼,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他對他的家庭背景諱莫如深,輕易不會告訴別人的,你問過他吧?他是不是沒有告訴你?”我頓了頓,又說,“那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也不能讓他知道。”
五月花點了點頭。
“他爸爸是黑社會。”我小聲告訴她,“不僅有錢,還有勢力,美國上流社會都怕他三分。”
五月花怔了怔,臉上閃過一絲震驚的神色。
我招呼喬昱非過來吃飯,幫他拉出椅子,安頓他坐下。
“少爺,一會兒我去遛狗吧,多給你們兩個一些私人空間。”我曖昧地笑笑。
“非哥每天都跟我在一起,也該留點時間給他的狗啊。”五月花見我如此友好,想從我嘴裏打聽更多他的事,笑著說,“我在這邊朋友女性很少,雖然英語很棒,可是畢竟有文化差異,很難跟她們成為好朋友。”
我看著她,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
五月花又說,“雖然你是女傭,但是你千萬不要自卑,你是喬昱非的人,以後就是我的人,我絕對不會看不起你的。”
我笑得很由衷,“真的嗎?那太好了。能跟自己的偶像做朋友,我真的太幸運了!”
喬昱非看著我們,聳了聳肩肩膀,吃了飯就遛狗去了。
當他走出房門,五月花就拉著我坐到客廳寬大奢華的沙發上,“那墨,我現在可是把你當成好朋友了。……我有幾個背膩了的名牌包,下次我帶你去挑一個。”
我笑得臉都僵了,“你真是太好了!我原本以為,像你這麽漂亮的女生一定很高傲的,沒想到你這麽平易近人啊!”
“多給我講講喬昱非的事情好嗎?他是獨生子嗎?除了這裏,還有其他房子嗎?”五月花確實很漂亮,穿著一件紅色的低胸絲綢連衣裙,看起來很性感。
十七八歲的女孩,花一樣的年紀,其實穿什麽都性感。我比她大不了幾歲,可是我已將我最燦爛的歲月,交給了白寂雲。
“他不是獨生子,但是他在比弗利山莊也有一套豪宅,將來他會繼承數不清的財產!”我為她倒了一杯早早準備好的葡萄酒,“這是他家的法國酒莊今年的收成,你嚐嚐,一般人想買都買不到的。”
五月花看起來十分欣喜,她可能以前隻是覺得喬昱非有錢,但是沒想到他能富有到這個地步。我不斷地勸她喝酒,可能自己卻喝了更多。
算算時間,我該抓緊了,喬昱非遛狗通常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我一邊喝酒,一邊開始哭泣,抓著她的手臂說,“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喬昱非,好不好?我把他交給你了,以後的日子,你要好好陪他走下去……”
“什麽意思?你要走嗎?你要去哪裏?”五月花隨口問道。
“我爸爸欠了他們家很多錢,我是沒有辦法才留在這裏的……喬昱非日子不多了,其實那種病也不一定會傳染……你這麽漂亮,他看見你每天都會很開心,說不定能多活幾年……”我斜躺在沙發上,甩掉鞋子。
“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五月花緊張起來,放下酒杯,走過來大力搖晃我,“醒醒!那墨!你給我說清楚!”
“他媽媽是舞女,得了那種病……聽說會母嬰傳染的……”我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我也想擁有自己的人生啊,我不想每天陪在他身邊提心吊膽的生活……但是我沒有辦法扔下他一個人。你來了,我就可以走了,你以後會得到很多很多錢……你一定要替我留下來……”我翻了個身,死死抓住她的裙角。
“天呐!”五月花甩開我,一下子站了起來,麵色慘白,“我就知道!像他這樣又有錢又帥的男孩,一定是有什麽毛病,不然怎麽會單身到現在!”說完,她健步如飛地走到門口穿好鞋子,拿起香奈兒包包,打開大門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在大門外,我才擦了擦嘴邊的酒漬,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我急忙收拾酒杯,想在喬昱非回來之前把一切恢複原樣,正在這時,樓上忽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那墨,我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麽老喬會選中你了。你可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演得一手好戲!”
我吃了一驚,手因此一抖,玻璃杯砸落到地上,啪一下碎掉了。我驚慌地抬起頭,隻見喬昱非正站在樓梯上,探出頭來幽幽地看著我。
“你……你不是出去遛狗了嗎?”我有些害怕。喬昱非跟一般人不同,他是真的會動手,而且很暴力。
“早看出來你不對勁了。你這麽有野心的人,怎麽會被一點化妝品贈品給收買了?我早就從後門回來了,想看看你究竟耍什麽花樣。”他沿著樓梯走下來,聲音越來越近。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飛快地思索對策,可是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你聽我解釋……”這句話完全是無意義的,我想拖住他,可是他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此時,喬昱非已經走下了樓梯,他的臉在逆光的陰影裏,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根本就是喜歡你的錢,而不是喜歡你這個人!”我一步一步後退。
“所以,你就在我背後造謠?你知不知道,那些話轉身的功夫就會在朋友圈裏傳開了……”喬昱非離我越來越近。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
喬昱非十八歲。
我年紀比他大,也自認比他聰明,成熟……可是對一個暴力少年來說,很多時候,智慧什麽的都是空談。
眼看他就要走到我麵前了,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本能地背轉過身,拔腿就跑。
打開大門,穿過微光中的花園,穿過美國隊長一比一的硬塑雕像,我奮力往前跑著,隱約聽見喬昱非在我身後怒喝,“那墨,你跑什麽!給我站住!”
我聽了這話,跑的更快了。
風在我耳邊飄過,身上很快滲出薄薄的汗珠。我每天早晨都跑步,至少三公裏,晝伏夜出的喬昱非絕對跑不過我的。
……在明珠城的時候,我連體育課都不肯上,期末考試經常不及格,每每都是通過幫體育委員寫作業才蒙混過關。
可是到美國以後,我成了長跑健將,還得過半程馬拉鬆比賽的前十名。
沒有人知道,我最痛苦的時刻,是在跑步中度過的。……兩年前,我剛到美國,一個人舉目無親,更糟糕的是,我每天都會想起白寂雲。
……每一次想起他我都會心痛,像被重物壓住了心髒,憋悶,窒閉,無法呼吸。
我室友是個美國人,她聽到我在夜裏哭,沒有問我經曆了什麽,而是讓我去買一雙跑步鞋,加入她所在的長跑俱樂部。她說我必須做點什麽,分散了注意力,才能夠熬過這段時光。
一公裏……三公裏……七公裏……
我不斷刷新紀錄,突破自己,好像心底的痛苦也隨著皮膚上那層晶瑩的汗珠,一點一點地滲透出去。
……剛開始還能聽到喬昱非的聲音,然後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一點動靜也沒有了。
我終於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
最喜歡這種明明精疲力盡卻要咬著牙堅持下去的感覺了。
跑步總是能讓我把身體裏的痛苦發泄出來,整個人變得很輕很輕。
身後忽然響起跑車的引擎聲,一束車燈像星光一樣驟然亮起,他一定是超速了,不然不可能這麽快追上我。
我回過頭,看見喬昱非坐在敞篷車裏,太陽穴上還掛著晶瑩的汗珠,他一手搭在車門上,冷冷地看著我,“那墨你這個奇葩,跑的怎麽比兔子還快!
我心裏害怕,轉頭又想拔腿就跑。
這一次,喬昱非手疾眼快,跳出車門一把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