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永生難忘”的求婚典禮
清晨醒來，白寂雲已經不在我身邊。
其實這一夜，我睡得並不踏實，像小時候春遊前夜的感覺。激動，興奮，充滿期待……卻又有些忐忑，生怕會出什麽亂子，比如說下雨。
希望落空的感覺，因為曾經感受過太多次，所以格外讓我恐懼。
桌上放著一張邀請卡。微微泛著米黃色的紙張，封麵上點綴著一個紫色絲帶團成的蝴蝶結，用羅馬字體寫著：白寂雲誠邀您參加六月十九日晚上四點三十分羅馬廣場的求婚典禮。願由此日，永結同心。
邀請卡的背麵寫著編號，我的這張是999。
他竟然請了這麽多人。我一麵開心，一麵緊張到手足無措，放下卡片，在房間裏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幾圈。
——
我真是個笨蛋，光顧著高興，竟然忘了預訂造型師和化妝師，頭發沒有提前弄，指甲上的白邊也快掉光了……我走到陽台上，打開窗戶，深吸了一口氣，又拿起紫藤茶幾上的檸檬水咕嚕咕嚕喝了半瓶，心裏的燥熱這才消減了一些。
我急忙拿起手機，剛剛開機，有無數短信進來，都是喬昱非的，我隻看見一條，“那墨，快回電話給我！”
我無暇顧及他，關掉短信，打給相熟的造型師Donald，“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可不可以推掉其他預約，幫我安排一下……”
電話那邊，造型師Donald的聲音卻很欣喜的樣子，“那墨小姐，您終於打電話來了！我推掉所有預約，等了您一天了！白老板的求婚典禮，全城轟動，沒幾個人不知道的……他早早就給了我訂金，讓我今天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您打扮得傾國傾城！”
Donald是個很女性化的年輕男人，據說曾在國際比賽上獲過獎，這幾年連續擔任了一些電視美容節目的主持人和嘉賓，身價也水漲船高，是明珠城首屈一指的造型師。
原來這樣的細節，白寂雲早就為我考慮好了。心頭泛起一絲甜蜜，我不由得揚起唇角，“那你來我家好嗎，帶幾件衣服，我事先沒有準備……”
“沒問題！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一小時後我會帶著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出現在你家門口！”他急急掛斷了電話。
我坐在陽台的搖搖椅上，兀自又怔了一會兒。
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大地上仿佛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折射著遠處的光芒，近在眼前的人間，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小時候我家境不好，喜歡看童話書卻沒有錢買，就偷偷幫別人寫作業，交換他們家裏的童話書來看……我所在的小學雖然是平民學校，可是家長們卻很舍得把錢花在給孩子買書上，曾經那紅雪也說要買給我，卻被趙茜製止了，她說小孩子讀書多不好，會把眼睛看壞的，轉身卻給那靈買了一套她喜歡的漫畫書……
……前半生的那些缺憾，會在今天之後，得到彌補嗎？童話上總說，王子和公主結婚了，他們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今天之後，我可以得到幸福嗎？
腦海中湧起許多念頭，我強製自己不要再亂想下去，時間就要來不及了，我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這時，電話響起來，是喬昱非。
我幾乎沒有猶豫，再一次關掉了手機。
Donald給我帶來了四套衣服，我最後挑了一件淺藍色的長裙。
跟前麵幾件誇張奢華的晚禮服比起來，這條裙子簡單一些，我不想把今天弄得太正式，好像作秀的感覺。
淺藍色……中學校服的顏色。這個顏色總能讓我回想起那段時光風裏的味道。……夏末秋初的傍晚，白寂雲騎自行車載我，穿過明珠城每一條被海風穿透的大街小巷。
造型師Donald很快幫我打理好頭發，開始打底化妝。在弄頭發時等待的間隙裏，我把手機鈴聲換成了那首《Youbelongtome》。
“這調子很好聽，我可以聽聽整首歌嗎？”他一邊在我臉上布置，一邊陪我聊天。
“當然可以。”我把手機放在音響的卡座裏，立體聲的音樂在房間裏流淌，舊夢一般。
SeethemarketplaceinoldAngier注視著在老安吉爾的市場
sendmephotographsandsouvenirs遞送著我的照片和紀念品
justrememberwhenadreamappears回憶著夢裏所展現的一切
youbelongtome你屬於我……
我對他說，“Donald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就想起了白寂雲。”
那是我到美國的第一年。白萬秋給我的錢，我留了一半給那紅雪，剩下一半用來投資，買股票，買基金，卻總是沒有安全感，平時一分錢也舍不得多花。在餐廳打工半年，終於買了第一輛二手車，這首歌是那輛車裏自帶的，炎熱的夏季，我舍不得開空調，大敞著車窗行駛在空無一人的美國郊區，窗外的景色迅速變換，我額頭上流著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忽然連眼睛也出了汗。
“白先生一定很愛你。”Donald化妝很快，轉眼已經把姿色普通的我畫成了一個美人，他俯身為我穿上一雙白色的紅底鞋，“看你這麽幸福，我也由衷為你高興。這雙鞋很貴，CL的紅底鞋，不收錢，是我送你的。白先生幾乎請了城中所有名人去參加你們的求婚典禮，一個男人敢於在這麽多人麵前承認他愛你……那麽他一定真的很愛你。”
他有些羨慕的看著我，“以後成了白太太，您可要多多提攜我。”
“那是當然。”我很少這樣說話，可是今天實在高興，我對他說，“我嫁入白家以後，一定把你推薦給家族中的所有女士。”
Donald高興極了，嘴甜說道，“多謝白太太！”
“其實我不希望他請這麽多人，我不喜歡大場麵。”這句話我藏在心裏，怕打消白寂雲的積極性，一直不敢說出來，“我寧願他找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輕聲細語地向我求婚。”
“白太太，不要怕，你真的很美！今天所有的目光都將集中在你身上，你將是被所有人羨慕的，最美麗的女人。”他的話很誇張，也很有煽動性。
白寂雲請了那麽多名人，媒體一定少不了。還有那些老同學們，他竟然出錢把他們從世界各地請了回來。
想到這些，我莫名有些緊張。
羅馬廣場在海邊開發區，是明珠城近年來的新地標，前方臨海，背靠凱撒皇宮——新建的頂級奢侈品免稅店，東麵是白氏的高爾夫球場，西麵與遊艇會的碼頭相連，是一處富貴繁華之地。
場麵很亂，我乘坐的房車剛駛入廣場入口，就有記者圍了過來。
我一隻腳剛踏下車，立即有記者衝上來問我，“那墨小姐，聽說白寂雲白老板要在這裏跟你求婚，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有人認為白氏花重金把求婚典禮搞這麽大是為了商業宣傳，對此你有什麽看法？”
“有傳聞說，你為了嫁入白家，簽了一份非常屈辱的婚前協定，真有這回事嗎？”
但凡跟有錢人相關的新聞，總是最惹人眼球，我有些被問住了，還好這時Donald趕過來護著我，帶著我疾步往廣場裏麵走去。
保安們看見我，很快趕過來，把記者們控製在安全距離內。
人群之中，我看見瘦猴他們，還有秦一辰，方靈……都是我們以前認識的人。目光順著前行的腳步移動，我又看見了那紅雪……
他身邊坐著趙茜，以及一襲曳地長裙，豔光四射的那靈。她身邊坐著另一個漂亮女人，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正是朱蘭。
白萬秋表情和煦地坐在那裏，他身邊的秦納蘭也是很和藹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看見這麽多熟悉的麵孔，令我有些緊張，腳步有些虛浮，仿佛行走在雲端裏。
然後，我在人群盡頭，看到了白寂雲。
他今天傳了一套很正式的禮服，全身上下都是黑色，顯得他的黑眸更加幽深剔透。他於人群正中轉過身來看我，唇角揚起一抹俊美的笑容，燦爛之後，卻好像透著一絲幽然的冷意。
“那墨！那墨！”我好像聽到喬昱非的聲音。
環顧四周，我看見喬昱非站在入口處，與記者們擠在一起，用力向我招手。可能白寂雲事先囑咐過，保安把他也攔在了門外。
喬昱非不斷喊著我的名字，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可是現在，我真的顧不得他了。
於千百人的目光之中，我走向白寂雲。
整個廣場忽然安靜下來。
他像耀眼的晨星一樣朝我走來，一時之間，好像在場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屏住了呼吸。
他從懷裏掏出紅色戒指盒，是我們上次一起選中的戒指……很多人拿出手機衝著我們拍，記者們也帶了攝像機，我有些緊張，卻又覺得幸福。
白寂雲走到我麵前，打開戒指盒，露出裏麵豌豆大的心形鑽戒……我望著他的臉，依然那麽的幹淨，英俊，自我遇見他的第一天起，就從來也沒有改變過……
他唇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陌生，神秘，冰冷攝人。
他定定地看著我，眸子上倏忽間籠罩了一層霧氣。
“寂雲……”我身子前傾，微笑著向他迎去。
他卻忽然轉過身去，舉著戒指，往與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愣住了。
白寂雲背對著我站定，緩緩單膝跪地，然後，我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女人……麵如春風，光彩照人。
——
竟是那靈！
這是怎麽回事？我屏住了呼吸。
這一定是一場夢吧……我太興奮了，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噩夢。
……我很快會醒過來吧，我會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這一天才剛剛開始，我還在等待著白寂雲盛大的求婚……
“那靈，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身上別了話筒，聲音還是那麽有磁性，字字清晰。
我像是被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那靈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欣喜和勝利的得意……
“我願意！”她朝他伸出手去。
白寂雲將戒指戴在她手上，輕輕親吻了她的手背。
如果這是夢……快點讓我醒過來吧！
……因為，這個畫麵，實在太讓人心痛了啊。
像是有人用刀片劃破了我的心，我能感覺到它在流血，泄氣，變得毫無力量。
所有人都很驚訝，紛紛把目光從那對金童玉女移到我身上。
那紅雪從人群中衝了出來，喝了一聲，“那靈！這是怎麽回事！”趙茜衝上前來挽住他的手臂，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那紅雪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們，卻沒有再說什麽。
我耳邊響起陣陣轟鳴聲……像是用鐵器摩擦玻璃，刺耳極了。
……這是夢嗎？為什麽還是無法醒來？
為什麽我最愛的白寂雲，會在我麵前，向我的妹妹那靈求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