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破門
人群中鬧哄哄的,各人都搶著發表自己的意見。
廣場上出現了這樣奇怪的景象,人們會很快的在某個發表意見的人的四周圍成一圈,並且等他們發現他的建議不切實際的時候,就立刻離開他。
一個車匠比劃著要造出一個古羅馬的投石器,用這東西把巴士底獄的圍牆打一個缺口。
那些消防隊員建議用水泵把大炮的引火藥和炮手的火繩澆濕,可是他們卻沒發覺,就連功率最大的水泵也無法把水噴到巴士底獄圍牆的三分之二的高處。
一個指揮聖安托萬區人的啤酒批發商建議向巴士底獄噴射一些他們頭天晚上搞到的罌粟油和薰衣草油,焚毀這座堡壘,因為這些油用磷一點就著。這個啤酒批發商很快獲得一個糟糕的名聲,大家都把他當成是一個縱火狂來看待。
……
然而人群中有一個人卻與其他人的反應截然不同,如果格洛瑞亞在這裡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這個人他非常熟悉。
這個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厭惡的避開了這些在做白日夢的市民,像一條喇叭狗一樣勇敢且自信的潛伏到了堡壘之下。
他善於觀察的眼睛很快認出了殺傷力最大的那幾個炮眼,他在心中默默的計算著,算準了大炮開炮的和排槍向弔橋射擊的準確世間。
等他的眼睛完成了所有的觀測工作之後,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把肩膀和胸脯縮成一團,整個身體顯得還沒有一塊從側面看過去的木板大。
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幾乎成了一條如同幾何圖線一樣的棱邊,既不寬,也不粗。
他默默地躲在弔橋上附近一個隱蔽的視覺死角,像一隻壁虎一樣抓著凹凸不平的石塊向上攀爬。
儘管他的四面一直響起密集的槍聲或炮聲,但是他依舊冷靜的向上攀爬著,那份冷靜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類應該有的。
很快在廣場上亂嚷嚷的市民們就發現了這個無畏的勇士,他們同時停下了射擊,用眼神為這位勇士加油,因為他們也清楚他們的射擊根本無法打中瑞士兵,反而更可能打中這位無畏的勇士。
守軍們很快發現市民的古怪——他們直勾勾的看著弔橋附近,卻一槍不發。但是因為那個地方是視覺死角,他們根本無法看到發生了什麼,他們只能不解地嘟噥了兩聲,向弔橋附近接連射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個人還是憑著他的體力和動作完成了一個又一個奇迹,好幾次鉛彈似乎都打中了他,但其實只是擦肩而過。他雖然沒有流血,額頭卻也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這實在是太刺激了,一次次和死神擦肩而過即使是再冷靜的人也會受不了。
他就這樣在死亡的威脅下攀爬到了弔橋附近,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把小刀,全神貫注的計算著槍炮的間隔。他已經能看到弔橋的鐵索了,但是這段最後的距離已經並不在視覺死角了,他必須迅速準確的移動過去。
」十九秒。「在又一輪槍炮射擊之後,他念出了這個時間,這是他計算出的巴士底獄的守衛們換子彈的時間,他必須在這十九秒內穿越這段危險區域,然後砍斷鐵索!
「一!」他開始行動了,像個在空中飛翔的大鳥,伸展四肢直接側著跳躍了一大塊區域。
「二!」他用力抓住了堡壘上破碎的地方,咬緊牙關瘋狂的向上爬。
「九!」經過七秒的攀爬他現在已經碰到了弔橋!
「給老子斷啊!」他的右手抽出了嘴巴叼著的小刀,轉身對著鐵索就是一刀斬下。緊張注視著他的市民在此刻失望了,他們沒想到這位勇士只是帶了一把切水果的小刀,這東西能切開鐵索嗎?
在堡壘平台上緊張的換著子彈的守衛也鬆了一口氣,嘻嘻哈哈的指著他笑了,在守衛們看來他只是一個神經病,竟然想用那麼小的一個小刀切開鐵索。
「咔……」鐵索突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就這樣輕鬆的。
沒人能想到看上去如此袖珍的小刀能像切豆腐一樣切開了鐵索,弔橋發出了一聲顫抖,隨著鐵鏈斷裂,搖搖晃晃的墜落了下去。
「十二!」他看著即將墜落下去的弔橋縱身一躍,藉助弔橋下落時的緩衝力落了下去。
「十四!」弔橋轟然落地,他打了個滾卸去衝擊力,向著之前已經選定的一間民房拚命地沖了過去。
「十九!」他靠在民房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興奮的劃了個十字。
「上帝保佑!」
噼里啪啦的槍聲又響起來了,正在沖向大門的那些人像麥田裡的麥穗似的紛紛被子彈擊中、打翻。然而這些死傷者的慘叫沒有讓後繼的市民膽怯,他們反而更加瘋狂的沖了過來,這時他們已經不再僅僅是那些抵制飢餓的市民了,他們是復仇的戰士,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拚死一搏。
怒聲嘶吼的大炮每發射一顆炮彈就會在人群中綻放出一朵血花,帶走一片市民的生命,而市民們卻用更大的聲音呼喊著「我們要佔領巴士底獄!」的口號來作為回應。
人們一面發出這種呼聲,一面揮舞手臂。
他們的行動那麼敏捷,那麼迅猛,那麼難以阻擋,區區兩百瑞士兵守軍根本無法防禦。
狂熱的歡呼聲震天響,所有人都在慶祝著他們所取得的這第一個勝利。
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又幾門大炮在他們前方的塔樓上,畢竟他們沒有受過訓練,根本不知道戰場的殘酷。
四門大炮同時亮出了他們的獠牙,市民們彷彿呆在一個被它們照得雪亮的洞穴深處,「轟」的一聲四門大炮射出一排帶著死亡氣息的炮彈,在堡壘的大門裡橫掃而過。
這排猶如一股颶風的炮彈在人群當中炸出一條血路,這是真正的血路,炮彈碾過的地方一大片血肉橫飛,市民們為他們的輕率付出了血的代價,這樣的慘劇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他們真正成為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