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巴黎之路(六)
「第一個。」雷克面無表情的扭斷了一個年輕盜賊的脖子。這是他們幾人躲入樹林后所遇到的第一個盜賊,如果那匹馬能再多撐一會兒,或許盜賊已經放棄了對他們的追趕。但是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盜賊們一看到他們跳車就又立刻加速追了過來,此時程林和那個年輕人早在雷克的帶領下跑遠了,他們只能確定這幾個人進入了這片樹林,至於其他,他們根本無法知曉。
「這……我們還追嗎?」一個年長一些的盜賊向其他同伴詢問,而他卻根本連馬都沒下,明顯他是不想追的。
「追……吧?」另一個盜賊撓了撓頭,很猶豫的瞟了瞟其他人,提出了他的建議。
「艹!磨蹭什麼呢!我們肯定是要追啊!你沒見我們頭兒是怎麼被這群傢伙給殺了嗎?」一個脾氣火爆的盜賊立刻帶頭想要繼續追下去。他不說倒還好,他這一說反而讓所有人都犯了怵。他們的頭兒可是被兩發鉛彈給直接打的血肉模糊,那凄慘的死法,他們想想就沒由來的打了個冷顫兒。
「媽的,你們不追我追!一群膽小鬼!你們別忘了卡扎克說的,那個疑似軍人的傢伙可是帶了大量金幣的!而且我們那麼多人,他們兩桿槍有什麼好怕的!最多他們射擊一次我們就衝過去把他們殺了!」這個盜賊泄憤一樣的又說了一通,這次的效果可比之前好多了,這群亡命徒大都是要錢不要命的,而且他們還佔據了優勢力量,更是讓他們的貪婪得到了極大的滋長。
「誰說老子膽小的?老子就是在想怎麼給頭兒報仇!都別攔著我!我先去!」
「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四散去尋找,誰找到了就吹哨子,然後我們一起趕過去!」
「快走,快走……」一個年輕盜賊急不可耐的催促著前面擋著他的其他同伴,似乎在擔憂那些傢伙會搶先找到了那些人。可他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被幹掉,他前一刻還在急不可耐的尋找,下一秒卻被一個中年男人捏死小雞仔一樣扭斷了脖子。
看著這個年輕的盜賊死不瞑目的樣子,程林只是咽了口唾沫,心臟加速了跳動,但是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噁心。這讓程林很詫異,他對這種事情的印象還處於電視劇中看到的那個階段,他以為平生第一次看到死人就會嘔吐,但事實並非如此。
「雷克,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一些?我對這些人的死亡甚至連一點難受的情緒都沒有。」
雷克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一番程林,就好像第一次認識程林一般,他短暫的想了一下,很淡然的告訴程林:「你為什麼會難過?他們和你有什麼關係呢?是你的親人嗎?是你的朋友嗎?都不是,他們只是想要殺你的人。誰會可憐想要殺他的人?我身上的血是溫的,所以我會去守護的親人、我的主上、我的朋友;但我手上的血是冷的,是因為我要生存。程林,這世界上沒有冷血的人,有的只是更渴望生存的人,因為渴望,所以能迅速的適應。」
程林愣住了,他低下頭,迷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它很乾凈,還沒有沾染過任何人的血跡。但是這是亂世,而他則要去成為一名近衛軍,這雙手註定要沾滿鮮血。軍校的優等生最多叫精英,死人堆中爬出來的才是精銳,他必須去殺人。殺那些想要殺他的人,為了生存,也是為了守護……
雷克不久就看到程林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小子似乎是想明白了。」雷克暗暗想道,於是他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似乎是在為程林感到高興。但是程林哪裡想得到雷克現在心中卻在嘆息,他在嘆息程林還是太天真、太善良了些,每個人都會去殺想要殺死他的人,但是每一個軍人都註定要去殺那些和自己無冤無仇的人。雷克還記得他的一位戰友,那是一個非常精神的中年人,他喜歡藝術,尤其是繪畫,他為人風趣幽默,很受大家的歡迎,他死去只因為一點——討厭戰爭。他非常討厭戰爭,但是他卻是一名騎士,必須要響應國王的號召。於是這就導致他在戰場上退縮了,而雷克當時卻是一名督軍,他能做的只是策馬向前,然後殺掉他的戰友。在雷克的戎馬生涯中,他所殺的戰友不知有多少,有時是在殺逃兵,有時是在殺傷兵——看著曾經與自己一起浴血奮戰的戰友痛苦萬分的樣子,自己卻無力救他,只能舉刀送他一程,這是他感到最痛苦的時刻,即使是刺刀刺入身體也沒有如此的痛苦。這就是軍人,一生浴血而戰……
「小心!」就在雷克發愣的時候,程林提起直劍,一劍擱開了遠方射來的箭鏃,年輕人也發現了不遠處盜賊的位置,拿起他的槍隱蔽在了枝繁葉茂的地方,悄悄的填裝著火藥。
雷克暗罵一聲,從程林手裡拿過直劍,憤怒的朝著盜賊沖了過去,盜賊驚慌的連射了好幾箭,都被雷克用手中的直劍擱開,沒有傷到雷克分毫。「小崽子,受死吧!」雷克怒喝一聲,就像晴天里炸了個霹靂,震的樹葉颯颯作響。盜賊距離雷克還有十餘步的距離,看到雷克這副樣子更加驚慌,氣勢未戰就弱了三成。他慌張的拿出馬刀,咬牙勉強迎上了雷克。雷克又是大喝了一聲,順勢一劍劈下,盜賊招架不及,竟被連人帶肩給斬成了兩段,而此時年輕人還尚未裝好彈藥。
程林這次看到盜賊的血濺了雷克一身,完全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全身的熱血都在沸騰,他本能的渴望著成為雷克這樣的人。他忍不住大聲稱讚:「雷克你真乃神人也,我看關二爺在世也不過如此了。」
程林剛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雷克他是法國人哪裡知道關二爺,別說雷克了這時整個歐洲估計都沒有幾個人知道關二爺是誰……
果不其然,雷克剛聽到程林所說的這句話就疑惑的回頭問道:「關二爺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是一個武將嗎?」
「是呀,這是我有一次從一個東方回來的探險家那裡聽到的,他說在神秘而富裕的東方有一個武聖叫關羽,大家都稱呼他為關二爺。」程林乾咳了一聲,隨便編了一個探險家,意圖就這樣給一語帶過。
雷克倒也不多追究,畢竟現在還未脫離險境,他隨手拿起盜賊丟在地上的馬刀,將它丟給了程林。「你就暫且拿著這玩意兒吧,喂!那小子快出來吧,別在那裡瞎搗鼓了。現在追我們的還剩八個盜賊,我們趕快轉移,剛才動靜那麼大,肯定把他們都給吸引過來了。」
「啊……啊,是!」年輕人臉一紅,尷尬的從樹林里跑了出來,跟在雷克後面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等,雷克先生,我覺得我們可以稍微操作一下他們的屍體。」程林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麼主意,示意雷克附耳過來。
「嗯?」雷克驚訝的看了一眼程林,他沒想到程林竟然會用這種法子,他猶豫了片刻,躊躇的搓了搓手,低聲問道:「這樣不太好吧,這樣對待死者的屍體死後恐怕上帝都不會寬恕……」
程林楞了一下,他倒沒想到天主教的信徒還有這些忌諱。他暗自嘆了口氣,雷克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竟然還會被天主教的一些教義所影響,還好他不信教,但是他又不能直說,若是讓雷克知道他是一個根紅苗正的唯物論者,又說不得會是怎樣的一副景象呢。只是若不這樣做,恐怕又要浪費更多時間,甚至不能在大革命前趕到巴黎。他只得儘力編些鬼話向雷克解釋:「雷克啊,你不是剛才教導過我一切為了生存嗎?上帝的胸懷是那樣的偉岸,既然他會寬恕為了而生存而奮鬥的人,他怎麼會不理解我們的行為呢?」
「可是……我覺得我們在這片樹林里花不了一天就能把這伙盜賊給全部解決了。」雷克皺著眉頭說道。
「雷克,夜長夢多啊,萬一那些盜賊的同夥見他們久久未回追蹤過來怎麼辦?既然有更加便捷的方式為什麼不用呢?」言及此處,程林更是演了起來,他痛心疾首的看著雷克:「你忘了侯爵大人對你的囑託了嗎?這片樹林我們從來沒有來過,萬一我們這一行人在樹林里出了意外,我們丟了性命是小,可你不就是負了侯爵大人了嗎?」
原本雷克還是一臉為難,可程林一提及侯爵,雷克的臉色立刻變了,這個中年男人有些驚慌的撓了撓頭,狠狠一咬牙:「行,就按你說的辦!」
……
雷克一行人前腳剛走,就有幾個盜賊聞音而至,他們都是被雷克剛才那聲怒喝給吸引了過來。
「你們聽到了那個聲音了嗎?」稍年長的盜賊低聲問道。
「聽到了,好像是有人在叫吧。」另一個盜賊接道。
「人哪有會叫出那般大的聲音,那肯定是魔鬼!」
「哼!什麼魔鬼……」
「啊……」又一個盜賊趕到了這裡,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尖叫。
「喂!你嚎什麼嚎!找事情呢?」
「這……這裡……」那個盜賊指著草叢,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怎麼回事?」一個盜賊皺著眉頭走了過去,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向著其他盜賊招呼道:「你們快來看,這……這裡有情況!」
「什麼東西?看把你們倆嚇的,能不能專業一點?你們這樣子簡直是我們蒼狼盜賊團的恥辱……」沒看到的盜賊語氣相當不屑,但是他們還是快速的跑了過去。然而他們看過之後卻再也沒有之前的囂張了,這些盜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只剩下了咽唾沫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原來程林把兩個強盜的屍體的肚子直接用劍給剖了開來,徹底的給弄了個開膛破肚。也怪不得這群見慣了血的盜賊受不了,就算是殺慣了人的劊子手看到這一堆血淋淋的、被扯得四散凌亂的一堆器官恐怕也會被嚇得一時緩不過來。
「這東西是腸子?這東西是肝?這東西是腎臟?心呢?媽媽呀,怎麼這倆人都沒心了?」一個盜賊盯著屍體看了半天,突然大聲哀嚎:「不會是被什麼東西給吃了吧!」
他這不說倒還好,他這一說所有的人的心臟都開始砰砰直跳,劇烈的就像要跳出來了一般。
「閉上你的烏鴉嘴!這裡能有什麼東西!別你tmd自己嚇自己!」一個膽子大的盜賊慌張開口,為了給其他人壯膽他瞪圓了雙目,像個怒目金剛般朝著林子大吼:「我不管你是什麼鬼東西!給你爺爺乖乖的滾出來!滾出來聽見沒有?」
他吼了兩嗓子,林子里靜悄悄的,除了他的迴音什麼聲音都沒有。
「呼……我就說沒東西……」這個盜賊正得意的轉過身去要對著其他盜賊吹嗶,可是蒼天饒過誰,還沒等他吹完這個嗶,林子里就傳出了一聲震天的咆哮。
「吼!」
這一吼比雷克前面那一嗓子還要可怕,有張翼德在當陽長坂坡那一嗓子的味道,當即是嚇得這群盜賊肝膽欲裂,一人甚至被嚇的腿軟,連跑都跑不動了。
「救我……救命啊……」他慌張的看著他的那些四散逃命的同夥,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可所有人都跑的跟兔子一般,哪裡有空理他。
「混蛋!你跑那麼快乾嘛!拉我一把啊!拉我一把……」他眼睜睜的看著最後一個同伴跑過他的身邊,並越跑越遠。背後的寒意愈發濃重,好像有個怪物就在他背後一般。
「咕咚。」他咽了口唾沫,絕望之下竟然不知哪裡來了一股氣力注入了他的身體,他手腳並用拚命的朝著林子外面爬去,一路不知跌倒了多少次,卻從未停止過逃命的步伐,意志之堅著實令人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