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光榮之路
嶄新平整如鏡面般的木地板，潔凈得幾乎連一絲灰塵都沒有，籃球鞋在上面的每一步，都會摩擦出籃球場特有的聲音，那種「吱吱」的悅耳聲音。
在最棒的地板四周，圍繞著一排又一排呈階梯狀的觀眾席，緊緊包裹著比賽場地，像羅馬斗獸場一樣，俯瞰場中的「野獸」。屋頂上並排安裝了八盞強力射燈，此時將整個封閉的球場照射得宛如白晝，射燈如一個個太陽，但發出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這白炙的燈光耀眼到讓人無法直視，猶如那個少年的眼睛。
此時，最棒的木質地板上，並排站著幾個少年。以少年的心性，聚在一起往往讓人聯想到喧鬧和嬉戲，但他們沒有。他們很安靜，安靜得像這座沉寂而嶄新的球館，肅穆地看著面前那山一般的男人。
楊川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來回落在面前的少年們身上，像是一位玉石匠人反覆審視面前的璞玉。如果是一位商人，看著這塊璞玉也許會狂喜，而匠人不會，他看著的是一件即將璀璨時空的作品，他的眼中只有肅穆。
最終，楊川的目光停留在阿五身上，他看著阿五，阿五也看著他，沒有人開口。
這時，球場大門開了一道縫，楊初晴扶著一位顫顫巍巍的老人走了過來。楊川急忙上前攙扶老者，巍峨的身軀，俯身攙扶的樣子有些可笑。
「你怎麼來了。」楊川看到楊初晴過來有些不喜。
「我陪木爺爺過來呀。」初晴俏皮地說，邊說著，已經踮起腳尖向楊川身後張望。
「是啊，初晴陪我過來。」木老慢慢悠悠地說，接著似乎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哪個傻小子這麼好福氣喲……」
再次見到楊初晴，阿五已經不再那麼尷尬，看到對方正看著自己，也點頭報以微笑。
「是這個傻小子？」木老笑眯眯地說。
「才不傻呢，嘻嘻。」
…………
「我是楊川，現任陵蘭籃球隊主教練，曾經是一名職業球員。這位是木老——木易，相信大家都聽說過木老的名號，曾經執教過國家隊，是教練的教練。」楊川這些話主要是說給新生們聽的。
「咳咳，一個快進棺材板的老頭子，別吹的那麼神。」木老白了楊川一眼，繼續對少年們說，「教了一輩子籃球，按理說這把老骨頭該歇歇了。」木老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確定每個人都在聚精會神，才緩緩說，「但是，小傢伙們都很不錯，不打磨打磨，可惜嘍。」
每個人都認真地看著木老，他們的尊敬不僅僅來自於木老的年紀，同時也來自木老的確聲名赫赫。在中國的籃球歷史上，曾經出現過黃金的一代，他們球風穩健，身體勁爆，甚至在世界舞台上擁有與美國隊一較高下的資格，這正是在木老的執教下出現的黃金一代。但是黃金一代猶如曇花一現，在世界舞台上綻放了一個最燦爛的煙火，隨即便紛紛在最黃金的年齡隱退或選擇去國外打球，時光飛逝，便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而木老也不再執教國家隊，只是擔任了地方隊的教練，但成績斐然。
「今年，也許是我的最後一年了……」
「木老，你……」
木老抬起枯槁的右手止住楊川的話頭。
隨即慢慢悠悠地說：「我執教了一輩子，也算戎馬一生了。到了最後也是閑不住，跑來高中調教娃娃們。在這畫句號的當口，你們作為我的關門弟子，可不要讓老頭子我，丟了顏面。」
「所以！」楊川往前踏了一步，巍峨的身軀挺的筆直，右手握拳高高揚起，聲如洪鐘，「今年，我們陵蘭的目標是：全國冠軍！」
聲音還在空曠的球館迴響，除了回聲，只有回聲。
高一的阿五他們倒還好，經歷過全國大賽的高二高三眾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經歷過那個級別的比賽，知道那些對手是怎樣的隊伍，他們幾乎從沒有想過在高中生涯中，有望捧起全國大賽冠軍的獎盃！為什麼？為什麼今年的陵蘭可以劍指冠軍？歷史最好成績只是全國第八，離冠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為那幾個新生嗎？！
幾乎同時，高年級的學生都想到了那唯一的可能性，整齊劃一地看向高一奇葩三人組，不，應該是四人組，還有一個四眼。
「啥意思？你們看我們幹啥……」胖子先被瞪的虛了，出言詢問道。
阿五一如既往的淡定，大嘴則不由自主地暗暗握緊了拳頭。
木老呵呵一笑，笑眯眯地看著胖子道：「小胖子，一年前你什麼個頭？」
胖子似乎很不解木老乾嘛這麼問，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一年前，我還坐在班級第一排呢。」
誰知木老聽了似乎更高興，連說「好，好，好。」
接著木老又看向大嘴，「小傢伙，你除了籃球，還喜歡什麼運動？」
大嘴脫口而出，「游泳算嗎？」
木老又盯著大嘴看了好一會，說道，「算，呵呵，不錯，不錯。」
最後，木老才轉向阿五，問道，「傻小子，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接觸籃球的？」
阿五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初一，下半學期。」
木老深深看了一眼阿五，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連連說好，反而一聲長嘆，「唉！時也！命也！」隨即轉身，丟下一群摸不著頭腦的少年，轉身離去。
楊初晴扶著木老，回頭沖著阿五扮了一個鬼臉，也隨著木老走了。
…………
傍晚的陵蘭，一抹餘暉灑在花叢間的小路上，把一老一少的身影拖的很長。
「木爺爺，您剛剛為什麼嘆氣呀？阿五不好嗎？」
「小丫頭，這就關心起那傻小子了？」木老呵呵笑道。
「木爺爺您又笑話人家，不理你了。」初晴撅著小嘴，嬌嗔中卻又有一絲笑意。
「呵呵，那傻小子，何止是好，好的很吶，小丫頭眼光不錯。」
「那您為什麼還要嘆氣呀？」
木老微微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漸漸西下的夕陽，夕陽依舊散發著餘暉，把面前的天空映成橘紅色。木老沉吟了半晌，展顏一笑，「丫頭，你看，天空多漂亮啊，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會兒哩……呵呵。」
一老一少，在小路上，慢慢走遠，很慢，但卻沒再停下，夕陽把身影，拖的更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