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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幸的兄妹

  回到鎮上后,南竹並沒有如阿納斯塔西婭所預想的那樣,沿著大路直接回到鎮長弗里曼的官邸(這些日子裡他們兩人一熊的住處)安心客串梵塔西亞好廚子,而是在進入內城城門前,拐進了一條看上去彷彿通往某處秘境的小道,就好像是準備去從損友那兒聽說的風俗店「體驗人生」的少年般。


  當然了,南竹並非存心欺騙某法師大小姐:中飯的食材材料一大早就準備好了,做頓三菜一湯的午餐對於南竹來說也就一個鐘頭的事。乘著多出來的這點時間,本著新人員工的雄心和自信,以及當初在大洋戰錘號上的「壯志未酬」,他試圖解決邁索隆吉翁鎮眼下遇到的問題之一,順便證明自己的價值絕對在五個杜卡特,半頭話癆禿瓢熊,以及某太平公主(阿納斯塔西婭真的是非常平的公主無誤)的一百八十分之一以上。


  此刻,南竹置身於小鎮的外城區,要是有誰想管它叫平民區、貧民區、城中村什麼的也行,反正都是一個意思。這裡的絕大多數建築十分低矮——即使是以半身人的評判標準而言,牆體大多是泥巴里拌上切碎了的麥稈,入范成磚,晒乾后砌成的;屋頂則用的是麥稈或蘆葦,一層層鋪在細木桁條上,最後再壓點碎石、泥塊就算完成,。


  日晒雨淋之下,各個房頂表面那層麥稈基本上都已風化成近灰褐色,輕輕一捏就會散碎成細屑。層層疊疊的麥稈殘骸,再加上大風帶來的泥土,使得好些屋頂上或多或少都長有不知名的植物嫩芽或者苔蘚——個別陰涼角落裡甚至長出來幾朵色澤艷麗的蘑菇,顯露出一副頗為怪誕的生機——尤其是在周遭其他的房屋在前次襲擊事件中過火受損,仍散發著焦臭和縷縷青煙的情況下。


  南竹曾聽凜風島上的碎嘴大媽們提到過:一直以來,半身人都是全梵塔西亞世界公認的好奇心強,講求平等和自由,熱愛生活的種族。當半身人聚居在以其他族群為主的城鎮中的時候,他們特別抱團,不管貧富老幼,全都其樂融融地生活在同一個社區里,就好像是一家人般。這種精神值得所有其他種族學習什麼的云云。


  眼下,有機會近距離觀察接觸一段時間后,南竹才發現,就跟其他無數類似的例子一樣,半身人的對於平等和自由的堅持是存在保質期和地域限制的:當他們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座城——比如現在,比如這裡——有錢有勢的半身人們可沒有選擇什麼「親密無間」,而是集資在城裡面再修一堵牆,把那些沒錢的窮困同胞們隔離得遠遠的。最後在布告欄上語重心長地安撫那些住在外城的同胞,說這麼乾的原因是為了更好地防火防盜防傳染病云云,總之都是為了大家好。


  穿行在狹窄小巷間,看著周圍的慘狀,再聯想到除開劇場那兒血流成河,還有通往碼頭區的大路周邊幾間商鋪被毀外幾無損失的內城區,南竹不由地冷笑一聲,把周圍正在頹然而麻木地清運著火災遺迹的半身人們嚇了一跳。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就像從來不知表情為何物般,看見南竹的瞬間,他們的臉上如輕風掠過般,浮現出驚訝、詫異、激動甚至是希翼的神色;再然後,大概是有人在某處按下了什麼開關,他們的表情在瞬息間回歸不喜不悲,以比街道兩旁的房屋廢墟更沒有生命力的姿態繼續之前的工作。


  走走停停好一會兒,南竹終於來到一間比周圍其他建築更破敗三分的小泥棚前,彎下腰,象徵性地敲了敲只剩上面半扇的大門:「喂,漢塞爾,在家么?」


  「在的在的!」一個清脆的男聲回復到。很快,大門打開,一個矮小伶俐的半身人男孩走了出來:「呀,南竹大人您又來啦?快請進,請進。」邊說邊讓開路,引著南竹進了小屋。


  屋內陳設非常簡單,簡單到了近乎空無一物的地步:剛進門就是一個火塘,柴不多,火不旺,上面支著個斷了一邊把手的黑陶罐,正在煮什麼東西,淡薄的香氣縈繞屋內。南竹湊上前一看,嗯,裡面是不算非常稀的燕麥粥,還有些不知名的野菜和幾顆豌豆,還有塊不大不小的排骨——呃,看著怎麼這麼眼熟來著?


  「漢塞爾,鍋里那塊肉還是昨天的吧?你們倆幹嘛不把它吃了?」


  「就這麼吃了太可惜了。」名為漢塞爾的半身人男孩踮起腳,就像是痴情男凝視心目中的女神般打量那鍋麥片粥,以及裡面的排骨良久,咽了好幾口口水,這才意猶未盡地迴轉頭來,以歡快的語氣回答道:「我打算留著它用來煮粥。這樣的話,連著一禮拜,不,半個月粥裡面能有肉味呢!」


  看著面前的少年以如此歡快的語氣說出這種話來,南竹心裡挺不是個滋味的。再次在心中感慨在凜風島長大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南竹只是在心裡嗟嘆一聲,笑了笑,把手裡一直攥著的小布袋遞給對方:

  「漢塞爾,拿著。裡面是燕麥片、煮雞蛋、捲心菜和培根,明天我還會過來的,這些你就和格蕾特分著吃了吧!她還在養傷,需要吃得好點。」


  「煮雞蛋,還有,還有培根?」漢塞爾接過布袋打開,深深地嗅了嗅充盈其間的香氣:「真香啊……這幾天鎮上的東西越來越貴了……南竹大人,您請稍等,我去街口那兒還帳,馬上就回來!」邊說邊紮緊布袋口,就往房外走。


  「行,不過記得好歹給你妹妹留一個雞蛋!」南竹向著房屋牆腳一堆乾草和麥稈上,蓋著一張薄毛毯的小小身影望了幾眼,又轉頭向漢塞爾問道:「對了,現在格蕾特的情況怎麼樣?」


  「好多了!她的燒已經退了,腿上的傷口也在癒合,您的那葯真的有效!」提到自己妹妹的病情,漢塞爾很是激動:「讚美女神!多謝您的憐憫……」


  喂喂喂,少年你這什麼邏輯?給你妹妹上藥給你倆帶食物的是南竹大爺我好吧?!不謝恩人謝鬼神,這小兔崽子的世界觀問題還挺嚴重的。


  南竹也懶得在這種事兒上跟個小屁孩計較,沒再搭理杵在門口神神叨叨不停讚美女神的漢塞爾,而是直接走到「床」邊坐下,瞧了瞧熟睡中,一臉幸福樣的嬌小少女,輕輕掀開毛毯一角,查看起她腿上的傷口來:果然,正如漢塞爾所言,她腿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沒發現有感染的跡象。按著後世的經驗,格蕾特大概再休息一個禮拜就能下地走路了。


  南竹是在三天前認識這對兄妹的:那天中午的公款吃喝結束后,奧列格·雷騎命令南竹牽上某話癆禿瓢熊,去碼頭區大洋戰錘號的泊位那兒幫忙把船上儲藏的傷葯轉運到碼頭區和鎮長官邸以便發放。到了地方進了船艙找到「藥箱」打開一看,南竹當時就氣樂了:這所謂的葯,居然還是酒!一瓶瓶的用木箱子饒有介事地整齊碼放在醫務室的角落,箱子正面還貼著矮人語/通用語雙語標籤,上書「擦傷專用麥酒」、「中傷專用蜜酒」、「重傷專用啤酒」、「臨終關懷、勝利犒賞及奧列格大人漱口專用白蘭地」……


  大概是做賊心虛的緣故,臨走前奧列格還特別交代南竹,一定要把標籤都撕掉再送下船去。於是南竹就半蹲在醫務室里,一邊撕名牌一邊發自內心地慶幸自己得虧是穿越到了個奇幻世界:要是在後世干出這種事兒來,自己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倒騰假藥的行為適用什麼樣的量刑標準?有期徒刑七年起?尤其是之前自己還找上門去罵某薩滿老爺子制售假藥,硬生生搶回五斤鹹魚呢!如今卻要把啤酒當成藥分給重傷員用……


  心中天人交戰才到半場,一名半身人水手推門進來向他請示:「報告!有一名少年抱著他重傷的妹妹,沒有前往臨時醫療點,而是來到船邊求助,請問南竹大人是否接見?」


  原來此時,奧列格、凱耶斯和帥克他們都在鎮內,整條船上只剩南竹一個有編製的「大人物」,剩下的全是合同工。一但遇到不大不小的未決事項,按照船上的規矩,就還真輪到他這其實只值五杜卡特的「扈從大人「拍板了。


  考慮到這醫務室里有這麼多見不得人(標籤還沒撕乾淨)的東西,南竹就讓人頭前帶路,直接下到船邊碼頭上,見到了瘦弱無助,而又因為「有個大人物親自來查看」而感動壞了的漢塞爾,還有他懷裡血流如注已經昏迷不醒的格蕾特。


  漢塞爾忙不迭的鞠躬和蒼白的語言,還有格蕾特更加蒼白如紙的面色,讓那時的南竹感慨萬千:


  她這被地獄犬咬的傷口,是該按狂犬病來治呢?還是按燒傷治?按狂犬病來治的話,這梵塔西亞世界有狂犬病疫苗么?話說怎麼就沒給個兌換系統,好讓咱用積分、牌子、榮譽什麼的換裝備換藥水……


  在腦內掠過一大堆暫時沒什麼鳥用的玩意兒之後,南竹總算想起了點有用的東西:自己有瓶葯,當初奧列格用來抵餐費的那瓶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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