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冷冽之人柔情顯
利長只是很隨意地吃了幾顆點心，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籤。
如果是以前的話，他通常都會將妹妹準備的東西全部吃完。現在食量如此之小的原因，估計是因為病痛而引發的食欲不振吧。
不過按照利長本人的逞強說法，食量越來越小的原因，是因為現在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需要時刻緊繃著神經、不敢有一絲鬆懈、準備著上戰場的時代了。
他的這點逞強很快就被妹妹豪姬看破，然後被好好地批了一頓。
「兄長大人你也真是的。明明就是身體不好嘛，還逞強。兄長大人你要好好養病啊，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的狀況都要調節好。」
在聽到從豪姬的口中聽到了「精神狀況」這個詞的時候，利長也聯想到了秀家的事情，便有些抱歉地對她這麼說道：
「阿豪你也要注意一下身體還有精神的狀態啊。……宇喜多大人、還有孩子們的事情，似乎也讓你打擊不小吧。」
他嘆了口氣之後，繼續說道：
「這件事我也有一些責任啊……如果當初我願意包庇宇喜多大人，阿豪你就不會在那時傷心欲絕了。還有秀高秀繼也是……我明明可以在暗中庇護那些孩子們，但卻沒有這麼做……」
「不……兄長大人……」
看著面露悲傷表情的兄長，豪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豪姬也沒想到兄長利長會主動提及她丈夫秀家的事情。
說實話她並不會責怪兄長，畢竟因為兄長當時是為了前田家的立場與利益考慮，沒有任何錯誤，甚至可以說算是英明的抉擇。
更何況現在她還知道了丈夫與子女都存活的消息，自然不會對兄長利長有半分的不滿。
因為知道丈夫與子女沒事，所以豪姬對於利長的這番話沒能及時作出回應。
面對妹妹的突然沉默，利長誤以為她是在暗自生氣，於是便又安慰了幾番：
「阿豪啊，你現在好好注意身體就行，別為了此事太過傷身啊，你如果照顧不好自己，想必宇喜多大人的在天之靈也不會高興。」
豪姬在聽過之後還是沒有回話，不過倒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在後面扮作侍女的秀高在聽到舅父利長的這番話語之後，有些感動。不過礙於場合沒能表現出來。
「我知道了。兄長大人……你也是啊，要好好注意身體。而且最近金澤那邊也有不好的聲音傳過來吧？」
豪姬提起了在金澤城的時候那些家臣拜託自己的事情，
「我在金澤的時候，利光的家臣偷偷過來拜託我，說是想打聽兄長大人你對前田家的繼承權的看法。那些家臣們果然是擔心兄長大人你後悔把家督之位傳給利光吧。」
「啊，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
出乎意料，利長似乎知道有這種事情，
「不奇怪呢。為了前田家的安穩，他們會擔心這種事情也是自然的。只是可憐了我的阿滿，一出生就要經受這麼多議論。」
提起自己那還沒滿周歲的女兒，利長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利長的女兒，也就是他口中的滿姬，是他唯一的、也是他四十四歲這年才得到的親生女兒。他曾經有幾個形式上的養子養女，不過親生女兒的出生無疑使他高興不已。
利長與正室永姬之間雖然關係良好，但一直沒有孩子。滿姬是他來到越中以後與當地的一個女子生下的孩子。利長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據說差點喜極而泣，不停地對家臣重複「阿滿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這種話語。
「阿豪你還沒抱過阿滿吧？來人！去把阿滿抱過來。」
利長的心情在消沉一會之後又恢復了原來的溫和，甚至有些興緻勃勃，
「我跟你說啊阿豪，阿滿現在已經會爬了哦。我聽乳母說，阿滿現在最喜歡在房間裡面爬來爬去，有一次甚至還從走廊的一段爬到另一端去了呢。」
一提到孩子，利長身上的生氣似乎就會更濃厚一些，。
乳母小心地將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抱進了房間，將她交到了利長的臂彎之中。
「阿滿，是父親哦~」
利長看上去比乳母更小心。他對著懷中的滿姬咧嘴笑了幾聲，而滿姬似乎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一般，將細小的眼睛睜開了一小道縫隙，嘟噥著肥滿的小臉吧唧了起來。
秀光坐在豪姬的後面，離利長還有他懷中的嬰孩有些距離。不過因為視力較好的原因，他也清楚地看見了滿姬的樣子。
他儘力地抬起眼睛朝著滿姬的方向望去。她的樣子對於沒有見過幾次嬰孩的秀光來說是比較稀奇的。
原來每個人在嬰兒的時候都那麼嬌小嗎。雖然知道嬰兒都很嬌小，但沒有想到會嬌小到這種程度。秀光看著滿姬的樣子，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而且無論是臉頰還是嘴唇，都顯得圓嘟嘟的，散發著一種柔和的氣息，甚是可愛。
「阿豪你也抱抱吧。阿滿，這是阿豪姨母哦~」
利長在逗弄了滿姬兩聲之後，便將她小心地交至到了豪姬的手上。豪姬也同樣像是唯恐損壞某樣珍貴的寶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接過滿姬，將她抱在了懷中。
「真是可愛呢……鼻子跟兄長大人一模一樣。」
豪姬在看到滿姬那小小的鼻子之後，笑了起來。
小孩子抱起來的感覺很柔軟。豪姬回想起了自己以前哄秀高睡覺的時候，似乎懷抱中的感覺也是一樣的呢。
「是吧，我的阿滿很可愛吧，身體也很軟和呢。」
利長捋了捋嘴唇上方的鬍鬚，有些得意。但一會之後他的情緒又開始有些低落了。
「兄長大人？」
正抱著滿姬的豪姬察覺到了兄長的情緒變化，有些疑惑。
「可惜。為了前田家的安穩，我不得不把阿滿送給家臣當養女啊。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家臣們估計還是會心有疑慮的吧。阿滿若是當了別家的養女，就不會威脅到猿千代的地位了。」
利長再次嘆了口氣，這麼說道。
他輕輕地握住滿姬那稚嫩的小手，眼中多有不舍。
秀光看著流露著這種感情的利長，心裡也多有感慨。
沒想到，那個謹慎到甚至有些冷酷的加賀宰相前田利長的心裡，也有著這種溫柔感情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