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形勢真實難以信
秀光與秀賴之間的問題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衝突點上。
為什麼會不同意？
「理由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吧。」
秀賴用著不可置疑的語氣冷冷地說道，
「德川大人可是父親大人在世時親自指名的五大老之一，而且還是前田大人去世之後的豐臣家的后見人。」
這是秀賴給出的第一個理由。
德川家的五大老身份與后見人身份的確是不容置疑的。但是現在豐臣家的形勢似乎已經並沒有像秀吉還在世時那麼的簡單明了了。
但是，即使秀光這個知曉豐臣家未來的人以及經歷過關原之戰的秀家等一眾家臣能夠明白豐臣家與德川家關係的現狀，但身處於高位並未直接接觸外界與德川家的秀賴卻並不一定能夠理解這些瞬息萬變的形勢。
這是個很危險的情況。一家之主尚未清醒，那家臣們又能如何是好？
「而且，德川家是阿千的娘家。豐臣家與德川家，是親近的親戚關係。怎麼可以做出傷害親戚利益的事情。」
這是秀賴的第二個理由。
沒錯，德川家的確是千姬的娘家，而且照這樣算來德川也的確與豐臣家有著較近的親緣關係。
「父親尚在的時候，因為天下而導致許多人失去了生命。現在正是父親帶來的太平時代，若是再掀起戰亂，那父親大人何能瞑目？我們作為父親大人的兒子，自然必須知曉這個道理，不得再讓天下百姓卷進亂世了。」
這是秀賴的第三個理由。
簡而言之，就是「不希望這個國家再次被捲入戰亂時代之中」。
這很像是性情溫和而又善良的秀賴會說出來的話。但是……
比起我的勸導與所做的事情，如果已故的父親大人的在天之靈能夠聽到兄長大人您現在所說的話以及對待德川家的態度，父親大人他大概才會難以瞑目吧。
秀光這麼想著，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在秀賴坐在高位上一本正經地解釋著自己不接受秀光提議的理由以及批判這種做法時，秀光的目光也下意識地瞟向了坐在一邊的秀家眾人。
秀家明顯表現出了失望之感。他緊抿著嘴，腦門有些冒汗，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坐在高位上的秀賴，帶有著許多哀求一般的成分。
他的長女秀高雖然也與父親一樣直勾勾地盯著秀賴，但眼神卻並非同父親那樣宛如哀求一般，而是帶著詫異與質疑，還有憤怒。
鶴之助與月千代在聽完秀賴的拒絕理由后相互對視著，不知是不是在用眼神交流著什麼事情。
勝兵衛已經激動到整個臉頰都變紅了，不過礙於身份他並不敢多說些什麼。彌三次郎與三五郎因為年紀的緣故並沒有聽明白大家在說什麼，但是現在的沉重氣氛讓他也開始低落了起來。
秀光看到這樣的一副場面，著實有些心塞。
他用眼神稍稍安慰了一下眾人，然後回過頭，對著兄長這麼問道：
「看來兄長大人其實並不信任我吧？」
「不、不是！」
秀賴對秀光的這個問法有些生氣。
「我並非不信任秀光你！但是……你做的這些事情都太不可思議了吧！根本不是能夠讓人理解的事情！」
秀賴並不理解弟弟所做的一切。所以他不可能會認同，也不可能同意，更不可能與之合作。
「兄長雖然生性溫和和善，但內心其實也有著無比固執的一面。」
所以他才會有些難以接受這些扯破原本的虛像之後呈現出的真實吧。
秀光搖了搖頭，對此表示嘆息。
「我的理由也一直很明了。德川家對我們豐臣家的威脅，從各個方面都能看得出來。兄長大人，您難道就理解不了嗎？」
對此，秀光駁斥以一句尖銳的回話。
「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你又是從哪裡了解到的？」
秀賴也同樣話不留情。
自從上次爭吵過後，兄弟之間的對話似乎都充斥著一些淡淡的火藥味。現在這種感覺又開始了。
坐在一邊負責護衛的秀宗與重成聽出話語中的火藥味之後都暗暗皺起了眉頭，有些擔心談話又會演變成前天夜晚的那副樣子。
「秀光你不也跟我一樣嗎？深居於大坂城長大，那你又怎麼知道所謂的『真實』呢？我會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麼呢？你怎麼解釋這些事情？你所說的那些就是一定是真正的『真實』嗎？」
秀賴緊皺著眉頭，感覺心裡有些悶氣，但是又發泄不出來。
「……」
這……
秀賴如此直接的反問，讓秀光一時有些凝噎。
總不可能告訴兄長自己其實是從另一個時代過來、並知曉豐臣家未來的人吧。
雖說可以以自己與秀家一行人接觸較多為由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曉德川家的野心，但是不管怎麼想總覺得這個理由還是太過牽強了。
「……我可是為了豐臣家才這麼做的！！」
面對兄長散發出的那強烈的不信任感，秀光感到很是不舒服。
這種明明知道自己說的是正確的，但對方卻不相信，自己還找不出言語來反駁的感覺……真是不舒服。
難以傳達自己的感情，真是痛苦。
秀光皺著眉頭，感覺自己剛剛就像是吞了一味極苦的湯藥一般。
正當秀光在思考著如何回話的時候，秀賴不依不饒地繼續批駁道：
「為了豐臣家？首先不管是否真實，秀光你所做的那些本來就是傷天害理不可取的事情！江戶騷亂什麼的，最終受害的還是江戶的百姓啊！我沒有把你做的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告訴母親大人，已經是最大限度的仁慈了！」
秀賴越說越激動，言語之中也漸漸開始帶進了憤怒的感情。
「你以為父親大人的在天之靈會容忍你做出這種事情嗎？！！」
這是一個家主對於家中的人的責備。
憤怒而不能理解事實的秀賴，失落與詫異的眾人，難以編織話語反駁的自己。
糾纏在一起……還真是讓人心亂啊。
秀光的額頭一跳一跳，難以恢復平靜。
「秀賴大人！！請聽我一言！！！」
就在秀光準備接秀賴的話時，突然有個充滿激動感情的沙啞聲音在後面響了起來。
就像是準備要拚死諫言一樣，忠臣的聲音充滿了憂慮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