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故人新事重聚時
在房間內呈現低頭姿態的眾人在這一瞬間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在重成那聲大聲的通報之後，一個頗有節奏的腳步聲也從房間外進入到了房間內，顯得很是沉穩與緩慢。
就算不用抬頭大家也知道，來者就是秀賴。
腳步聲從房間的邊緣慢慢挪動到了位於最前方的主位上，在一聲不大不小的衣物摩擦聲之後，房間內的聲音便又沉寂了下來。
坐在主位上的秀賴雖然目不斜視，但胸口的起伏卻很是明顯。
他在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眨了眨眼睛，將目光在房間里四處飄蕩起來。
弟弟秀光坐在所有人的前方。後面則是按照身份尊卑排布的八個人，其中只有坐在弟弟後方的那位人是成年人，其他都還是較為年少的年齡。
在看到坐在中間位置的還尚是幼兒的三五郎之後，秀賴不禁感到有些驚訝，也有些好奇。
因為大家都低著頭作出畢恭畢敬的姿態，所以秀賴並不能看到他們的臉孔，也不能辨識他們的具體年紀與身份。
「抬、抬起頭來吧。不必多禮。」
秀賴用著特意壓低的聲線減緩自己內心的緊張感，然後對眾人這麼說道。
秀家及眾人在聽到秀賴這麼一說之後，便將俯低的腰身坐直了起來，頭也抬了起來，直直地面向著秀賴。
雖然秀賴本人早已習慣了在正式場合他人聚焦過來的視線，但是現在即使現在在場的人數不過十餘人，他還是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慌與不自在。
他用眼神掃過眾人，視線突然停在了某個人的臉孔上。
「你……莫非是秀家？」
秀賴兩眼睜大，語氣微微顫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秀家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也清晰地看見了坐於高位之上的秀賴的相貌。
他的反應與秀賴看見他時的反應差不多，但是明顯要激烈許多。
「……六、六、六年未見……沒想到、秀賴大人您已經是如此威風凜凜的少年了……」
秀家忍住想要低頭而泣的強烈衝動，將其轉化為笑容以及對秀賴的讚揚與崇敬。
父親若是能看見秀賴大人現在的姿態，那該會是何等的歡喜啊！
始終將秀吉視為同自己的親生父親無二的秀家在內心如此默念道。
如果不是與秀家一樣抱懷有這種強烈感情的人，大概永遠也無法理解他此時的感受吧！
「宇喜多八郎秀家，時隔六年，再次參見秀賴大人！能夠再見到您，實是我宇喜多一族的榮幸！」
眼前的少年是他在太閣秀吉亡故之後唯一宣誓效忠的主君，也是他對那個如同父親一般的男人的感情的寄託與承載。
「我也很高興能與你再會……秀家。」
年少的秀賴回應了秀家的忠心。
他嘴唇顫抖，胸口不斷起伏，眼中流露出異彩，顯然是被剛剛的氣氛所感染了，原本緊張的內心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激動了起來。
回應是一回事。不過，對於時隔六年之後回歸在自己面前的秀家，秀賴在剛剛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還是有些吃驚的。
秀家此時的面容，顯得有些憔悴與滄桑，額頭上的皺紋也變得明顯了起來，臉頰有些消瘦，手指上則布滿了傷痕。
所以秀賴很是驚訝與詫異。
曾經被譽為的美男子的秀家，現在也變成這副模樣了。
其中到底經歷過多少變故，聰敏的秀賴自然能隱隱約約地了解到。
「秀賴大人，這是長女的秀高，還有長男的小平太。因為秀光大人的緣故，所以安全地與我一同從地獄之中逃離了出來。現在前來正式拜謁秀賴大人您。」
坐在秀家身後的兩人就是秀高與小平太。他們也學著父親的樣子，向秀賴畢恭畢敬地問了聲好。
「宇喜多一族能夠在兄長大人的見證下正式回歸，實在是可喜可賀。」
所坐的位置在秀家等人的前側面的秀光拍了拍手心，發出了由衷的感慨與賀喜。
「除了宇喜多一族以外，在場的其他人兄長大人都並不熟識。所以接下來就由秀光我來為兄長大人一一介紹吧。」
秀光正坐俯身朝秀賴鞠了一躬，然後將目光望向了後面的數人。
「這兩位是彌三次郎與三五郎，他們是親兄弟。」
位列在宇喜多家之後的是彌三次郎與三五郎兩兄弟。
彌三次郎知道現在是在幹什麼，所以很是正經，坐姿挺直，目不斜視。而弟弟的三五郎則還沒到記事的年紀，所以時不時會歪歪頭，張張嘴，甚至還睜開他那大大的眼睛，沖著坐在高位上的秀賴笑了起來。
「他們的父親，是岐阜中納言秀信大人。」
「岐阜……」
秀賴著實有些吃驚。他在想起是哪位中納言之後，帶著猜疑向著負責介紹的弟弟問道：
「秀信大人……不是已經過世了嗎？而且好像也沒有……」
「秀信大人的確已經在高野山過世了。但是他在那邊留下了兩個孩子，而且不為世人所知。他們兄弟有秀信大人所給予的信物為憑。」
知道兄長在疑惑什麼的秀光馬上開始解釋了起來。
「我曾經在慶長十年（1605），也就是去年的正月的時候，前去高野山拜訪過病危中的秀信大人。他因為知曉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於是便將其子彌三次郎與三五郎託付與我。」
「沒想到你還瞞著我去看望了秀信大人啊……」
秀賴苦笑了兩聲，然後搖了搖頭。
「抱歉，兄長大人。因為當時的情況不得不瞞著您。現在我讓彌三次郎與三五郎來覲見您的原因，就是想要把彌三次郎的正統性確定下來。」
「正統性？」
突然被轉了個話題，讓秀賴來不及反應。
「是的。彌三次郎也已經六歲了。再過一段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舉行元服儀式的時候了。我想請兄長大人親自為彌三次郎舉行元服禮。」
秀光將自己的預想大致與兄長秀賴說明了一下。
「那時，就算暫時無法向世人宣揚，但是也希望兄長大人您能夠親自認可彌三次郎在織田家的正統地位。他是當之無愧的織田彈正忠家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