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早已預料到的震怒
「我就跟兄長大人你說實話吧。」
早已做好了覺悟的秀光將手中的毛筆輕輕地放下，抬起頭來直視著自己的兄長的雙目。
「江戶騷亂，全部，是由我一個人策劃所成的。」
啊，終於說出來了。
一口氣將這句話說明白的秀光雖然此時異常緊張與眩暈，但也有種之前積壓在肩膀與心口上的壓力突然煙消雲散的釋然感。然後，他微微閉上眼睛。
那麼，接下來，就是看秀賴的態度的時候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說實話，秀光從來就沒想過兄長秀賴會這麼簡簡單單地接受這個結果與解釋。
就算不用睜開眼睛，秀光也能夠感受到兄長現在的怒火以及難以置信。
「這、這不可能是你做的！我的弟弟不可能是這種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的人！」
秀賴不停地在重複的這句話，讓秀光突然覺得自己很是悲哀。
「兄長大人。請您不要再逃避現實了。江戶騷亂就是我策劃的，秀光我並沒有說謊。」
秀光在重申這句話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旁的重成與秀宗。
現在的重成當然與秀賴是同樣的心情，差點就忍不住出來插嘴了。不過秀宗拉住了他。
「從留駐於江戶的那兩位風魔忍者的情報中得知伊賀同心會內部的這些矛盾之後，我便想到了這個計劃。」
沒有理會兄長秀賴那震驚的表情與重成那幾乎要喊出來的驚訝，秀光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然後將自己的語氣變得異常冷漠，繼續解釋了下去。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服部正就本來就有要除掉那些反對他的屬下的計劃，那麼我們便可以用一些方法將此事擴大化，將可能只是一件普通的上下級矛盾事件轉化為能夠影響全江戶的一揆。然後，我便依據風魔忍者提供回來的所有情報，制定了這次的詳細計劃。」
製造江戶騷亂的流程其實很簡單，並不複雜。
「首先，讓風魔忍者向伊賀同心會內部散布流言，告訴他們服部正就打算肅清他們這些反對者，而且德川家也同意此事。將一些事實的東西與虛偽的東西混合起來，事情就會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如同在雲里霧裡一樣，讓他們根本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然後，同心會內部便會陷入恐慌與驚懼之中。本身就在內心懷有對首領的憎恨的他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會利用自己身為忍者的職能去調查清楚此事真偽。在他們查清楚首領的確是真的要對他們動手，再加上內部一些激進同僚的煽動之後，接下來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我們去策劃了，一揆便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這就是全部的流程。秀光在講解的時候，又拿起了毛筆在草圖上畫起了一揆行進的路線圖，以及圈起了江戶最後被一揆波及的範圍。
「……秀宗，這是真的嗎？」
在秀光用著冷漠的語氣說完了一切之後，秀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著沙啞的聲音向一旁的秀宗詢問道。
「是。殿下所說的，一切屬實。」
雖然有些擔心自家殿下的狀態，但是因為早就被秀光吩咐過要實話實說，所以秀宗也沒膽說謊，便低下頭證實了秀光所說話語的真實性。
「……居，」
重成聽到秀賴此時發出的聲音之後，他敢說，自己是第一次聽見秀賴發出了這樣可怕的聲音。
「……居然，」
秀賴身上所穿的那原本整潔的直垂，此時已經被他的手拽緊了袖子，就像快要被扯破了一樣。
「……居然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在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之後，桌案被憤怒的秀賴一下子掀翻在地。
隨著大響聲以及伴隨而來的各種細碎聲音，書房內部此時的氣氛顯得非常嚴峻。
因為桌案被掀而四處飄落的紙張以及掉落在地的毛筆還有灑出的墨汁此時也為這凝重的氣氛增添了一筆凌亂的氣息。
重成與秀宗都被嚇到了，呆坐在原地不敢動。因為平時溫和的秀賴從未發過如此大火，也從未用如此大的聲音吼過人。
而秀光雖然緊張，但是並沒有因為兄長的大怒而後退或挪動半步，一直穩穩地坐在原地，連眼神都沒有移動過絲毫。
這是秀光早已預料到了的情況，而且並沒有辦法逃離，只能承受。
「江戶城可是生活著無數普通的平民……我們的姨父姨母也居住在那裡，阿千的兄弟姐妹也居住在那裡……然而你卻無視這些普通平民的性命以及姨母大人他們的安危在暗地裡策劃發動著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秀賴在掀翻桌案的時候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渾身顫抖，並用著震怒的眼神俯視著坐在下方的弟弟。
「你還是人嗎？！！！！」
盛怒狀態下的秀賴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話語，便直白地沖著自己平日里最寵愛的弟弟斥責其非人哉，甚至還有著想抬起巴掌扇過去的衝動。
「……秀賴大人，秀賴大人！」
重成不知道應該怎麼勸說秀賴讓他平息憤怒，於是便找了個借口。
「……秀賴大人，您要是聲音再大一些的話，巡夜的武士們可就會循聲過來了。」
「……對不起，重成。」
秀賴還是保留著理性的。他在重成勸告之後，他馬上停下了大聲的斥責，重新坐了下來，但因為震怒而產生的顫抖還是沒有停止。
「……你好好看看你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就算是坐下之後，秀賴對弟弟的憤怒斥責也沒有停止。
「恕我直言，兄長大人。」
雖然從剛剛開始心裡就堵得慌，但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秀光並沒有因此退縮。
「秀光所做的這些事情，全部都是為了豐臣家，全部都是為了兄長大人以及母親大人。」
這是實話，是秀光的宗旨，也從未改變過。
「就如之前所說的。兄長大人如果連這些都接受不了，那何談振興豐臣家？」
「……你說什麼？！」
秀光抬起頭，用著鋒利的眼神望向了睜大眼睛的兄長秀賴。而秀賴也毫不留情地以眼神回敬。
兄弟之間的對視，一時間顯得火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