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少年式的煩惱
一邊喝著茶，一邊用眼睛的餘光時不時看著一旁的千姬，讓秀賴不禁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夏天，千姬剛剛來到大坂城時的場景。
那時的秀賴，腦袋裡面還完全沒有類似「夫婦」或是「妻子」的詞語，他也還完全不知道這些詞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在千姬即將嫁過來的時候，他才唐突地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了這幾個令他有些不解的詞語。
雖然不解，但是秀賴很高興。因為居然有人要從「外面」來了。這是常年生活在大坂城的深宮之中的秀賴非常期盼的事情。因為自己幾乎從未離開過大坂城，離開過母親的視線，所以那時的秀賴在聽到那個名叫千姬的女孩要「過來」的時候，心中充滿了期待與盼望。
然後，終於到了那個夏天，千姬終於來到了大坂城。
雖然對莫名其妙的儀式感到不解，但秀賴還是按母親之前教導的那樣，與千姬一同完成了婚儀的正式儀式。
在舉起婚儀用的小酒碟的時候，秀賴終於還是沒有穩住自己那強烈的好奇心，將飲酒時本應該專註的視線稍稍偏斜了一些，用餘光望向了身邊的那位身穿白無垢的少女。
一身雪白的少女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那樣，突然淺淺的笑了起來。
秀賴有些微微發怔。手上的動作也停滯了一瞬間。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也道不清是什麼感覺。
但是，從那時開始，秀賴的一部分注意力就已經開始漸漸的轉移到了千姬的身上。
就像現在一樣。
秀賴在終於將茶水喝乾凈之後，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旁邊的侍女松坂局在幫他收拾完茶碗過後，用她的娃娃音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秀賴大人您好像不經常過來這邊啊。我們家千姬小姐經常一個人在這邊也是會無聊的，以後要經常過來啊。啊，您上次過來的時候，好像還是去年的十一月末吧？」
這位松坂局的名字叫做千代保，雖說是侍女，但卻算是千姬的小姓一般的人物。雖然說話看起來老成，但年紀比秀光還小一歲，還是個孩子。
當然，對於她剛剛的言論，千姬很一本正經地訓斥了她。
「千代保！你在說什麼啊，秀賴大人身為豐臣家的家主，當然會非常忙碌啊！秀賴大人肯定時間不多，不能老是來我這邊啊。」
千姬回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秀忠曾經替祖父處理政務時的景象，理所當然的把這個印象套在了秀賴的身上。
「是是，千姬小姐說得對。不過還是要多來啊，秀賴大人！」
松坂局笑了笑，收拾完了剛剛的茶碗，然後就往屋子裡走去了。
秀賴看到這樣的對話，心中卻有些不好意思，以及一絲苦澀。
總不能告訴你，其實是母親不肯讓我來你這裡吧？秀賴看著千姬，心裡這麼想到。
「秀賴，記住，絕對不能擅自跑去阿千那邊！」
在與千姬的婚儀結束之後，本來盼望著能與千姬說上話的秀賴，卻被母親淀夫人告知了這句話。
在秀賴的記憶中，母親的表情只有那次，變得充滿苦澀以及憂慮。
雖然自己無數次詢問為什麼，但唯獨對於這個問題，疼愛自己的母親不曾回答過。
在此之後，他能夠見到千姬的次數就日益減少。雖然見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
一般在許多正式的場合之中，作為秀賴的正室，千姬是會一同陪伴出場的。藉此機會，秀賴也能夠見到千姬，但僅限在正式的場合之中，甚至說不上一句話。
但是因為好奇，所以秀賴會在某些時候想辦法脫出母親的視線，偷偷溜進千姬的居所，去偶爾見見她。
現在算起來，自從三年前開始，除去正式場合的，秀賴與千姬見面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而且因為母親的阻止，他很難偷偷溜進來。
就像是現在的秀賴一樣，他剛剛在走廊上走著的時候，也是突然才想到有能夠溜進來的機會，所以才行動的。
今天之所以能鑽空子，是因為母親與家臣們還待在正廳之中，所以一般的侍女們是不容易進去的。所以秀賴暫時可以不用擔心看到了他跑進千姬居所的侍女們能夠馬上稟報給淀夫人。
就算今天母親能知道他跑進千姬的居所這件事，估計也得等商議完事情之後了。所以今天秀賴很放心的甩開了自己的侍女們，直接跑了過來。
所以秀賴在走廊轉角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才會如此的竊喜。
不過，在想到這些之後，秀賴原來有些竊喜的心情也慢慢地開始變得低落起來。
「秀賴大人，您怎麼了嗎？莫非是身體有些不適？」
秀賴正這麼想著，千姬就察覺到了他的臉色變化，於是便有些擔心。
「沒事，我沒事。我又不是秀光，身體那麼不好。」
把弟弟秀光掛在嘴裡搪塞了過去，秀賴有些不好意思的重複著手掌的張合動作。
「說起來，秀忠大人現在也已經到達了京都了呢，剛剛忘記告訴你了。阿千你知道嗎？」
在緊張之際，秀賴只能用剛剛在正廳里聽到的事情來暫時掩飾自己的尷尬。
「父親大人上京了？妾身不知道呢！因為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並沒有來信告知，也沒想到父親大人會有什麼理由上京。」
千姬的確很驚訝。因為她的確沒有收到過這樣的信件，也不清楚自己的父親除了就任將軍那次以外還有什麼理由上京。
「聽說是給兩個弟弟五郎太丸還有長福丸大人上京元服呢。我也是從且元那邊聽到的。」
「是嗎？誒，這就奇怪了啊，父親大人為什麼不是在江戶處理政務，而是要去京都為叔父大人元服呢？」
千姬還是有些不理解。
秀賴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把江戶騷亂那件事後來的大概發展解釋給她聽為好，所以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
唉，現在時間這麼好，何必想太多？
「千代保，麻煩拿紙筆過來！」
「是！秀賴大人您要紙筆幹什麼啊？」
秀賴在往裡面呼喊松坂局之後，頭又轉向了千姬。
「阿千，反正時間還長，我們來對連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