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過在一賭字也

  這封信是如水給秀光寫的幾封信的其中一封，是秀光專門拜託如水所寫的。除了他以外，誰都不知道內容是什麼。包括秀宗秀家還有全登都對此一概不知。


  所以現在他們對剛剛讀完信發出困擾聲音的宗湛感到好奇與疑惑。


  如水到底寫了什麼才會讓大豪商神屋家如此困擾？這是他們現在正在糾結的問題。


  「如水大人也真是……這是要為難我啊？居然是這麼重要的事情。」


  宗湛放下了信，又嘆了口氣。


  「所以，幾位是淀屋委託過來交涉的人？」


  「是的。」


  淀屋是大坂有名的豪商。已故的太閣秀吉曾經對其有過不少照顧。


  在很久以前提到過的那位經常在秀光在上京學習時委託其攜帶禮物給高台院的「常安」，便是這淀屋的現任當主，在私底下與豐臣家有不少的私交。


  現在，秀光自稱「淀屋的委託人」，也是經過了那位常安的許可的。


  在出發前往九州之前，秀光早早就去了一趟淀屋，找到了常安，許以利益進行過了交涉。


  對於這種利益無限大的商機，身為商人的常安不可能會拒絕。


  而且，秀光的手上，雖然沒有朝廷的御令，但是也手握著八條親王所寫的文書。


  當然，八條親王所寫的介紹信是秀光請求的。這個既文雅但又在某些方面異常爽快的親王居然是一口答應了。


  如水與八條親王所親筆的官方性質的文書，以及巨額利益的誘惑，可以說是說服商人們的最好籌碼。


  當然，秀光最想要的大魚並不在神屋家，所以對於神屋家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要求。除了最基本的貿易線路保證以外，秀光想要在神屋家獲取的最重要的東西是……


  「我就直話直說吧。我們希望神屋家定時為我們提供你們所能夠掌控到的的所有物資物流情報。」


  這是秀光的要求。


  多年從商的經驗讓宗湛隱約地知道，對方所希望牽的這條貿易線的那頭，真正的主導人與大頭肯定不是淀屋，而是背後的「某個」大名家……


  「……物資物流的，情報？」


  「是的，這是今天要談的最重要的事情。」


  所謂物資物流情報的重要性有些一言難盡。不過，如果是按照此時正在江戶收集情報的某位石丸輝八郎的話來說的話，大概就是這樣：


  「啊啊~物資與物流的調動啊？哈哈~這麼說吧，別看這些小情報不起眼，但如果你是個有足夠的分析能力的人的話……你甚至可以推測出某家大名今天晚上的晚飯吃什麼哦！當然我石丸也屬於這種聰明人啦~」


  嗯，忽略掉句末的那句話，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這樣做，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嗎？」


  宗湛在試探著能為神屋家帶來的利益以及其中的風險。


  「當然。」


  利益多著呢，就怕你不來。秀光心想。


  「第一，上頭的那些大人物們會作為中介，提供給你神屋一個與近畿貿易的渠道。第二，關於物資流動的情報，上頭會按時按量支付給神屋不小的報酬。……第三，上頭那些人所需要收取的中介費用，也就是關稅，可以減免一部分。」


  這就是秀光預備已久的籌碼。


  「嘛……詳細的情況，如水大人應該都已經在信中說清楚了吧？如果您覺得還不夠詳細，不如去親自問問如水大人？」


  「不不不，這就算了。」


  看著信末尾如水的花押，宗湛相信這是如水的親筆信。


  「冒昧詢問一下……上頭的那些人是指？」


  宗湛繼續試探著，有些猶豫。


  「神屋大人，試探要適可而止哦。」


  秀光當然不會留這些空隙給他試探，


  「上頭到底是什麼人，你，我還有如水大人清楚就行了。不要說出口哦。」


  面對秀光這句半威懾性質的話，宗湛打消了試探，也在心中確定了這個「上頭」的真面目。但他顯然還是在猶豫。


  其實宗湛的猶豫也並不奇怪。與豐臣家的私下貿易，本來就充滿了危機。更何況，還有德川家的爪牙盯著。


  但是同時，巨額的利益又使得宗湛的內心有些蠢蠢欲動，不斷地誘惑著他同意。


  「這還真是……既有些難做決定，又讓人心動呢。」


  宗湛托著腮，在巨額利益與無數風險之間糾結著。


  「……祖父大人！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


  一直很安靜的拉門外側突然傳來了少女楓的聲音。


  宗湛急急忙忙地說了聲抱歉，然後起身拉開了拉門，對著門外看守的夥計呵斥道：

  「你怎麼讓楓過來了！！不是說了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嗎？！」


  「老爺，對不起真是萬分抱歉！小姐說無論如何都要旁聽老爺跟客人的談話……而老爺一開始又說不要驚擾……所以只能隨著小姐來了……」


  負責看守的夥計也是一臉委屈。顯然是被楓威逼利誘了一番。


  「等等祖父大人！比起這個為何您還要猶豫剛剛的事情？」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唉唉！你先進來吧！外面不方便說話！」


  明顯是被氣得不輕的宗湛氣呼呼地把孫女讓進了室內，重新關上了拉門。


  「祖父大人！我認為我們應該接受這個貿易協議啊！」


  「楓！你還年輕！這要考慮的事情多著呢！」


  「祖父大人！現在有機不趁，豈不是會讓大賀家一家獨大了？」


  楓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


  「大賀家已經得到了德川家授予的專門與暹羅朝鮮琉球等地的海外貿易朱印狀！而且自從關原之後德川家就愈發冷落我們神屋家與隔壁的島井家不是么？」


  「等、等等楓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現在大賀家的勢力越來越大！我們神屋與島井卻受到了排擠，就會漸漸地衰弱啊！祖父大人！所以現在又機會為什麼不趕快上啊！」


  「咳咳、你這個小祖宗……」


  被自家孫女活活噎到說不出話的宗湛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因為事實的確如自家孫女所說的那樣，神屋家受到了德川幕府的冷落，現在在博多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勢力強盛了。所以這也是讓他對秀光提出的利益動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順帶一提，島井家是博多的另一家豪商，跟神屋家有著比較近的親戚關係。


  「神屋大人。」


  就在他動搖的時候，秀光又適時地出現了。


  「『博多商人第一人』哦。」


  聽到這個過去曾被某人賦予的稱號，宗湛眼神一凝。


  「難道您不想再次成為嗎？太閣時代的『天下大豪商』？」


  秀光笑嘻嘻地誘惑道，


  「商家是否興盛，不過在一「賭」字也。您願不願意賭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