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為所追求之物而活
在長政匆匆忙忙地離開之後，直之一行人的心中都舒了口氣。
特別是全登。他在被長政叫住的時候，心中猛捏了一把冷汗。還好最後長政並沒有過多的為難他，只是警告了幾句就離開了。
直之在長政走後，緩慢地起身，朝著秀光他們頷了頷首，帶頭離開了正廳。
秀光四人也跟著他默默地起身，向著正廳外走去。
等到他們都走出正廳后，感覺沉甸甸地壓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壓抑的氣氛才開始消去。
「……還好長政大人沒問起秀家大人。」
直之在木走廊上邊走邊看著一旁的秀家，撫了撫胸口表示鬆了口氣。
秀家笑了笑，說道：
「總覺得長政大人的心情不怎麼好啊。」
「嘛，的確啊。自從江戶那邊出大事之後，長政大人的心情就不怎麼好。」
直之聳了聳肩，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沒人之後才開口。
「啊，莫非是江戶騷亂？」
秀家也很快就從以往得到的情報之中找出了長政心情不好的原因。
「是啊。那場騷亂，可真是少有的大規模啊。」
直之抱著雙臂，回想起自己接到消息時的震驚的樣子：
「……我們從小道消息中聽說，好像是德川家的伊賀同心會內部發生了糾紛，然後才演變成這種大規模的騷亂的。長政大人與我們這些家臣當時接到消息的時候，可不是一般的驚慌。」
「是嗎。那可真是可怕啊。」
秀家是知道這件事背後的真相的。他只是用著應和的語氣，回應了直之。
直之則是顯然還是對江戶騷亂之事心有餘悸：
「……那場騷亂，我們黑田家內部還曾經謠傳過是德川家自己策劃的呢！」
「誒？這不可能吧？」
「我們也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德川大人是個有名老狐狸，再怎麼想抑制我們這些外樣大名，也不可能做出這種把自己家都燒了的事情。」
直之對此事略有狐疑，湊近了秀家與全登，低聲向他們說起這件事在黑田家裡的反應：
「……之前，長政大人一直都堅持懷疑是德川家所為。他還對廣島的大名福島大人這麼說過，說為了防範德川家，最好外樣大名都在江戶相互抱團，以保全自身。」
「沒想到啊，長政大人這麼生氣？」
「是啊！畢竟不僅僅是這場騷亂牽連了我們黑田家這麼簡單。」
「沒那麼簡單？直之大人，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貓膩啦。畢竟在這場騷亂中，被牽連的不僅僅是我們黑田家，許多外樣大名都沒有逃過去。而那些德川家的譜代大名的屋敷卻完全沒事。」
「那還真是……略有奇怪呢。」
秀家點了點頭，對這種情況表示的確可能有什麼內幕。
「而且啊……在這些被牽涉的外樣大名之中，最為嚴重的幾家大名……就是我們這些曾經的親豐大名！福島家，蜂須賀家，還有島津家，以及我們黑田家，都是其中之一。」
直之對秀家與全登細細道來，還順帶提及了一下少主萬德丸的事情：
「萬德丸少主也被牽連了。因為受到了騷亂的驚嚇，所以一直高燒不退，到現在才開始好轉！」
秀家在與略顯無奈的直之小聲談論這些陰謀論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向了跟在他身後的秀光。秀家是知道整個完整事件的真相的，所以也不好再發表什麼意見。
一直走在後面的秀光當然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唉。」
在內心暗自嘆息了一聲，秀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
雖然秀光的外表還是毫無波瀾的樣子，但內心也免不了有些慌張。
畢竟江戶騷亂這件嚴重到可以記載在史書上的大事，跟自己可是脫不了干係的。
也等於說，黑田家的少主也就是那個叫萬德丸的小孩的病，是由秀光間接所造成的。
雖然內心微微有些不安與內疚，但秀光還是把這些情感壓在了心底。畢竟為了豐臣家，適度的小小犧牲是必要的。即使秀光自己知道這只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而已，只是臨時之計。
秀光外表上沒有任何錶現，但秀家與秀宗還是注意到了自家殿下突然氣氛變了，然後在很短的時間內又恢復回了原來的樣子。
「殿……沒事吧？」
秀宗似乎有些擔心自家殿下，所以小聲地問了一句。
「沒事。」
秀光搖了搖頭，說自己沒事。
雖然他這麼說，但秀家與秀宗當然知道秀光剛剛那一瞬間大概在想什麼東西。他們沒有這麼多現代人的道德拘束觀念，自然也不會認為秀光所做之事是錯誤的。
是對是錯，孰是孰非，在這個時代，沒有一個確定的定論。
秀光所做之事，對於豐臣家來說，無疑是一件大益事。但是如果是對於德川家以及一些被波及的大名還有民眾來說，絕非什麼好事。
所以，對與錯，只不過是立場問題而已，沒有一個根本的定論。
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這些追求促使他們做出了各種不同的做法與選擇。
秀家為了守護與養父秀吉的承諾以及自己的選擇，毅然參與了關原合戰。全登為了恢復主君秀家的領地與自己的信仰，毅然參與了大坂之戰。信之為了展現對德川家的忠義，選擇了與父親及弟弟為敵。這都是他們在這個亂世之中的選擇，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作出的選擇。
而秀光也一樣。在這個時代，他也有自己想要追尋的東西，想要守護的東西。這些東西，促使他做出了至今為止所有的計劃中的事情。
所以，說到底，還是個人的感情立場與選擇罷了。
所以，秀光對於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不會忘記，也不會後悔。
想要守護自己想要追尋的東西，那就必須得做出這些行動，同時為其付出一定的代價。
沒有人會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聖人，因為大家都是追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活。
「我有我想要追尋與守護的東西。所以我絕不會手軟，也絕對不會因為外界的因素而放棄自己的追求。」
這是秀光的內心想法。
所以，為自己所追求的東西而活，這樣就好。
秀光在心中點了點頭，決定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