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棟樑肱骨的離去

  數日後，筑前國，大隈城。


  城主后藤又兵衛基次還在睡夢中的時候，被外面的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吵醒了。


  外面聲音嘈雜，夾雜著許多家臣的聲音，還帶有一些莫名的憤怒的喊聲。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他居室的門被拉開了。


  「父親大人！快起床！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


  風風火火地衝進他房間的，是他的次男正方。


  「是正方啊……外面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吵？」


  又兵衛迷迷糊糊的從被褥中起身，並讓侍女換好了衣服。


  「父親大人！兄長大人從福岡城回來了！趕快過去吧！」


  正方對父親那緩慢的舉動而感到非常焦急。又兵衛剛剛換好衣服就被正方推著出去了。


  「基則回來了？奇怪啊，今天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又兵衛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跟隨正方快步走了出房間。


  「莫非是……」


  隨即，又兵衛也考慮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可能性，於是他加快了腳步。


  他們到達本丸的時候，基則與許多家臣已經在那兒了。


  「基則？你怎麼突然從長政大人那邊回來了？」


  又兵衛看著自己的長男，有些驚訝地問道。


  此時的基則穿著一身遠行的裝束，背上背著行李與長槍，身上的衣物都沾滿了灰塵，顯得整個人灰撲撲的，顯然是遠行回來的。


  「父親大人。」


  基則看到父親的到來，首先打了聲招呼。


  「基則，你怎麼一身遠行裝啊？莫非……」


  又兵衛有些擔憂地說道，


  「莫非是被長政大人……趕回來了？」


  聽到了父親的問話，基則搖了搖頭，把背上的行李放了下來。


  「父親大人，此次是孩兒自己回來的。」


  基則開口，隨即眼神也變得冷冽了起來。


  「抱歉，父親大人，請饒恕孩兒的莽撞舉動。但是，孩兒再也無法忍受長政大人了。」


  又兵衛被基則這一冰冷而又顯得憤怒無比的話給嚇到了。


  又兵衛了解他的這個長男。基則冷靜而又理智，自己從未見過他有過如此憤怒與任性放縱的時候。


  想必肯定是在黑田家發生了什麼事。又兵衛如此想到。


  「基則，到底發生了什麼？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父親。」


  「嗯。」


  基則將數日前長政羞辱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父親又兵衛。


  「……」


  又兵衛聽完之後，陰沉著一張臉，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是卻緊緊地攥緊了自己碩大的拳頭。


  「父親大人！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次男正方的反應比起父親激烈多了。他憤怒地拍桌而起，臉頰急的通紅。


  「居然敢讓兄長大人去與能樂師共舞！！這簡直就是對武士的侮辱！！也是對我們后藤家的侮辱！！」


  聽了正方的反應，基次的眉頭越來越緊。


  「父親大人，孩兒還有一些事情要告訴父親大人。」


  從敘述完了事情經過後就一直沉默的基則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於是便馬上向又兵衛彙報。


  「說吧。」


  「孩兒在那天還在門外偷聽到了長政大人對福島大人說的話。」


  「……長政說了什麼？」


  「他說，希望他的父親，也就是老主公早點去世最好。」


  「……！！！」


  一聽這句話，又兵衛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真的嗎？長政，他真的這麼說？」


  「是的，父親大人。而且，長政大人還說，如果老主公快點去世的話，他就能方便處理家中的老臣們了。」


  說完了這句話后，不管是基則還是又兵衛，又或者是正方以及在一旁的家臣們，眼神都瞬間變得冰冷了起來。


  「……大人，此事的嚴重性，已經不可小覷了。」


  一個家臣這麼對又兵衛說道。


  「可惡的長政！！果然是小人之心！」


  「他的氣量本來就不如老主公！」


  「三番五次對我們進行侮辱！少主這麼冷靜的人也都被他氣回來了！」


  「要是熊之助大人還在就好了！熊之助大人雖然是老主公的次男，但氣量絕對比長政要好！」


  「你醒醒！熊之助大人早就在文祿慶長之役時過世了！」


  家臣們也在激烈地討論並批判著長政。


  本來他們也早就對長政有著許多不滿，同時為自家大人打抱不平。現在少主基則居然在黑田家受到如此奇恥大辱，長時間積攢的不滿也隨之爆發了。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出奔算了！」


  「對啊！省得在黑田長政的腳底下受氣！」


  「憑又兵衛大人的本事！去哪都會有我們后藤家的一席之地的！」


  其實一直以來家中都有許多家臣請求又兵衛離開黑田家，去投奔其他大名。不過又兵衛因為對老主公如水的忠義，所以一直都沒有對此下決斷。


  兒子們與家臣們的態度都如此明顯了。那麼又兵衛呢？

  又兵衛此時的心情當然也是怒火衝天。


  從少年時期，他與長政就矛盾不斷。近幾年來，他與長政的關係迅速惡化，現在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


  又兵衛一點也不喜歡這個主君。他甚至想大吼，如果不是因為老主公如水，他早就一走了之了！


  所以又兵衛才一直忍受著長政這幾年的打壓與排擠，戰戰兢兢地侍奉著黑田家。而且他一直避免著與長政見面與接觸，希望以此避開麻煩。但是沒想到現在居然連長男基則都被長政針對上了。


  真是防不勝防啊。又兵衛想起了前幾日母里太兵衛友信寄給他的信，心想還真是印證了現在的情況呢。


  到底是什麼時候，連自己都已經忍不下去了呢？


  又兵衛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拳頭已經被自己攥出了鮮血。


  「大家。」


  又兵衛突然站了起來。所有的家臣都迅速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等待又兵衛的決斷。


  「沒有了老主公的黑田家，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黑田家了。」


  又兵衛淡淡地將此話說出了口，隨即緊盯著所有的家臣，


  「我后藤又兵衛，決定離開黑田家。誰要跟隨我？」


  所有的家臣聽到了又兵衛的決定之後，都馬上低下了頭，

  「「我等誓死跟隨大人！！！」」


  「很好。」


  又兵衛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長男基則，

  「基則，馬上去準備，我們今晚就出發。」


  「是，父親大人。」


  大隈城內的人們迅速地忙活了起來，即將宣示著主人的離開。


  ……


  ……


  隨後，這次名為「后藤又兵衛出奔」的事件，迅速地傳遍了各地。


  從此，被譽為黑田家的棟樑肱骨的后藤又兵衛，就這樣離開了黑田家，永遠不會再歸來。


  黑田家，就此永遠地失去了這位後來天下聞名的稀世名將。


  氣急敗壞的長政，也對此展開了一系列的報復。


  但是，這之後的故事，也並沒有隨之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