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江戶城內的商議

  大久保家的幾個活著從一揆眾手下逃出來的家臣第一時間跑回了江戶城內。


  他們是少主忠常的心腹家臣。在看到忠常慘死於一揆之後，便急急忙忙地跑回去，趕忙向家主忠鄰痛哭流涕地報告了這個不幸的事實。


  忠鄰此時也接到了江戶城發生騷亂的情報，正在自己的房間中一臉凝重地思考對策。


  這時，他看見了長男忠常的幾個家臣一身狼狽地沖了進來，跪在了他的面前。


  「都忘記了是吧？！不是說過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要隨隨便便進來嗎？！」


  正在思考中的忠鄰為幾個家臣突然闖進來的行為打斷了自己的思考而感到非常憤怒。他非常不耐煩地將手中的華貴扇子揮到了家臣的臉上。


  家臣們對忠鄰的責罵毫無反應，只是滿身塵土地伏跪在地上，渾身哆哆嗦嗦地顫抖著，從沙啞的喉嚨中擠出了嘶嚎一般的痛哭聲。


  「大、大……大人……」


  家臣們泣不成聲，口中吐出了斷斷續續的話語。


  忠鄰這時候才發覺到他們的不對勁之處，趕忙平息下了自己的怒火，問道：

  「你們到底怎麼了？忠常呢？他怎麼沒有來我這兒？」


  忠鄰下意識地目光四處飄蕩，尋找著自己的長男忠常的身影。


  家臣們的哭嚎聲越來越大，讓忠鄰感覺到了不祥的預感。


  「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忠鄰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大、大人……忠、忠常大人、他、他……」


  家臣們抬起了帶著眼淚與鼻涕的臉，口中斷不成聲。


  忠鄰聽到了忠常的名字，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了跪伏在地上的家臣的衣襟，大聲喝道：


  「你倒是快說啊！忠常怎麼了？！！」


  家臣們的哭聲更大了。


  「大、大人……忠常大人方才聽說了城下町的騷、騷動，於是便親自前去阻止……」


  「什麼？！！！你們怎麼不阻止他！！！」


  忠鄰一把將扇子丟到了家臣的臉上。


  「大、大人……我們也阻止過了……但是忠常大人不聽啊……然後我們就跟著忠常大人一起前去了……」


  「……然後，然後呢！」


  忠鄰的眼中充滿了血絲，鼻息衝動，一邊揪著家臣一邊大吼著催促他。


  家臣們抬頭看了忠鄰一眼，眼中帶著難以形容的絕望神色。


  「忠常大人……被一揆的暴民們……殺害了！」


  「……什，么……」


  忠鄰聽到了這句話，一時反應不過來，兩腳一軟，倒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我可憐的新十郎……」


  他雙手抱頭，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啊啊啊啊啊！！！」


  面對自己最寵愛的長男的突然離去，忠鄰聲嘶力竭地倒地痛哭。


  這無論是對於忠鄰來說，還是對於大久保一族來說，都是一場沉重的災難。


  ……


  ……


  將軍秀忠現在也正在著急地思考對策。


  在江戶城的本丸中，他召集了許多重臣，希望討論后能得出解決的方法。


  按照秀忠的性格，對於這種一揆，肯定是要鐵腕鎮壓的。


  但是，家臣們紛紛提出了反對的意見，認為這種做法太過於粗暴血腥，不利於德川家的穩固統治。


  年輕的秀忠有些不滿，認為對於這種類似於謀反一樣的一揆就是對德川家統治的挑釁，理應當出動軍隊鐵腕鎮壓。


  「現在城下町的狀況如何？」


  秀忠有些不滿地轉移了話題。


  「報告將軍大人，現在南邊的小田原口也好像開始有了騷亂的跡象，西邊的一揆眾也愈演愈烈。」


  秀忠聽著這一系列的報告，心裡越來越煩躁。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一揆平息下去！如果不能儘快地將一揆鎮壓，到時候時間拖久了鬧出更大的事情，父親大人定會怪罪下來！！」


  秀忠在成為將軍之後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急於想在父親家康面前證明自己的實力，得到家康的認可。


  「關原的時候我已經犯下了的錯誤，怎麼可能再在父親大人面前犯一次！！」


  秀忠一直對於五年前的關原合戰耿耿於懷。


  那時候，正是因為他在上田被真田家的挑釁絆住了，所以才沒有趕上父親所在的主戰場。在被家康痛斥之後，秀忠便從來沒有忘記過此事。


  父親家康在關原之後，一直不停地在家臣面前念叨著已故的長男信康的名字，還用這個已故長兄的名字來訓斥他。


  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在自己出生那年就已經切腹自盡了的長兄，卻被迫在腦中塞了一大堆關於這個長兄的事情。秀忠對此感到非常的厭煩。


  因為那次事件，他差點就失去了繼承人的地位。好在那時父親所喜愛的幼弟五郎太還小，對他不構成威脅。


  而現在，那個年幼的五郎太已經長大，並且文武雙全，學習成績優異，在德川家內部評價甚高，據說有當年的長兄信康之風。秀忠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危機。雖然他現在已經繼任了二代目將軍，但還是無法掉以輕心。


  秀忠決心要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讓父親家康認同、信賴他。但是，現在他迎來了眾多家臣反對的阻力。這讓秀忠非常氣憤。


  「為何這麼重要的時候相模守不在啊……」


  秀忠四處搜尋著心腹重臣大久保忠鄰的身影，卻沒有發現。


  只要相模守來了，事態一定會逆轉。秀忠如此想到。


  忠鄰是他的忠實支持者，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都與秀忠有著相同的意見。而且忠鄰在家臣中也非常有威望與影響力，在很大程度上能影響討論的結果。


  「報告將軍大人，大久保相模守來了。」


  突然，小姓向秀忠報告，忠鄰來了。


  「哦！終於來了么，相模守！」


  對於這個親信重臣的出現，秀忠表現得非常高興。因為有了忠鄰在的話，家臣們的意見說不定就會被駁回。


  但是，現在秀忠看到的忠鄰卻不像往常那樣氣勢威嚴，而是整個人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兩眼通紅無神，走路搖搖晃晃宛若受了什麼打擊一般的忠鄰。他整個人就像是老了十歲一般的蒼老無神。


  不僅僅是秀忠，在場的家臣們看見忠鄰這個樣子，也都非常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