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徒勞
風波的返回讓奴隸聚集區的所有人都變得驚慌。尤其在風波身後，還跟著那麼多的藍盈盈的怪人，扛著那麼多的屍體。那些怪人，還把看守的護衛全部打暈了。
奴隸們一個個都慌亂地躲回了房間，剩下沒有跑的，也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即便他們認識風波，即便風波和他們一樣都是奴隸，但面對未知的怪人，面對混亂的恐懼，他們還是選擇了疏離和敬畏。
風波本來就因為喇叭花的死，而沒有心情和別人打招呼，現在看到熟悉的人用這樣的姿態來面對他，更是意興闌珊。他默默不語，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羅錚和姚冬夏坐在馬車的邊緣，看著小巷之中。跟在風波身後的倀鬼們每走幾步，就放下一具殉葬者的屍體，而風波每到這時候，才會神情懇切地說上一兩句話。但是面對風波懇切的表情，每個聽過羅錚說話的奴隸，都無一例外的毫無反應，神情麻木。有的奴隸收到殉葬者的屍體以後，會說上一兩句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讓風波變得暴躁，急匆匆地回復什麼。
但風波回復了話以後，那些奴隸都無一例外地再不敢說話，顫抖地匍匐下去，五體投地。
風波似乎逐漸的有些焦慮。他的步伐越來越深入小巷，倀鬼們肩上扛著的殉葬者屍體越來越少，而風波停下來說話時，腰背也玩得越來越低。到了後來，他幾乎都已經快要跪下了。
「你說——風波是在做什麼？」羅錚問姚冬夏。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本來只打算默默的關注。但小巷裡發生的一切，讓他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他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才明知故問地問姚冬夏問題。
「他在當好人。」姚冬夏對風波的行為作出了定義，而後推了推眼鏡的鏡框，聲音低沉地說道，「但可惜，似乎沒有人願意領他的好意。」
當風波走到了小巷的最深處，倀鬼的肩上，還剩下兩具屍體。這兩句殉葬者屍體無人認領，被風波指揮倀鬼扛著帶了出來。
「這兩具是哪家的，你怎麼留下來了？」
等風波走出小巷，到了馬車旁邊以後，羅錚從馬車上跳下來，問了風波一句。
風波命令倀鬼把那兩具屍體放在馬車上，回答道：「掌柜的，這兩個人，不是這裡的奴隸。他們比我們命好多了，是莊園里住著的園奴。」
羅錚嘆道：「有什麼區別嗎？還不是都成了這個樣子？」
風波一怔，悵然道：「是啊……是啊……都是這個樣子。」他轉過身去，面朝那在夜色下更顯昏暗的奴隸聚集區，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羅錚和姚冬夏並不清楚風波在巷子裡面和別人交談了些什麼，也不知道現在風波是要做什麼。他們默默地在風波後面等著，兩個人都直覺這一趟售後服務之旅並沒有就此完結，風波只怕還有什麼事在等著請他們去做。而且，這個世界的魔法，還有其他與地球、m250號世界不一樣的地方，他們也都想看一看，能研究的話研究研究。
所以羅錚和姚冬夏沒有著急從這個世界離開。
在這一刻，風波彷彿忘記了羅錚和姚冬夏兩位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人還在他的身後站著。他的目光始終專註地盯著那小巷之中，臉上的表情糾結而忐忑，彷彿在擔心著有什麼他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
小巷之中的人同樣也在觀望著小巷之外。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甚至還不敢有多少動作，過了一會兒，才開始相互交流，間或往小巷外風波這邊看，悉悉索索，不知道說些什麼。
許久之後，夜空之上兩個月亮同時落入天邊，天色逐漸放明，那小巷之中，終於有了動靜。
羅錚和姚冬夏站在風波身後，只見到那些奴隸們一個個抱著被風波送回來的屍體擁擠著走出了小巷。
殉葬者們的屍體上放射著藍光，在一群奴隸之間匯聚成了一片，讓奴隸們浸泡在光芒之中。一群奴隸表情肅穆，像是莊嚴的朝聖者。當他們走出小巷，看到風波等人時，都不由得露出懼怕神色。
但即便如此，前路上也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們，令他們即使懼怕，也不得不抱著殉葬者們的屍體前行。
「你們……」風波的臉上流出出一絲驚慌，「你們別去啊，就算你們歸還了殉葬者，老爺也會殺死你們的。」
聽到風波的這句話，羅錚和姚冬夏才明白了，在小巷之中，風波到底和這些人說了什麼——
風波把奴隸們的親人所做成的殉葬品送還給了奴隸們，但很顯然，這些奴隸並不接受風波的好意。在奴隸們看來，風波的行為甚至不算是好意，是把他們往火坑裡推。因此他們想要把殉葬品歸還，請求主人的寬恕。
但是天澗花家在那麼多的貴族面前丟失了顏面，正是怒火滔天，急著要殺人立威的時候，這些奴隸去歸還殉葬品，豈不是往槍口上撞？
因此風波苦口婆心勸說他們，最終無用，以至於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一幕。
風波的話依然沒有人去聽。甚至風波臉上流露出的驚慌表情，反而驅散了這群奴隸的恐懼。
「滾開，你這個魔鬼！」
「都是因為你，才讓我們不得不面對主人的憤怒！」
「不要攔我們的路，魔鬼！」
……
憤怒的話語將風波淹沒。奴隸們無視了風波，從馬車旁邊繞過。風波身體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阻攔，但他最終握起了拳頭，咬緊了牙關，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也沒有吩咐倀鬼們去做什麼。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羅錚和姚冬夏冷冷注視著這一切，沒有插手。眼望著奴隸們抱著殉葬者們的屍體，在藍色的光芒之中走遠，姚冬夏回過頭來，問風波道：「你不攔住他們嗎？他們這麼去了，只怕就是死路一條了。」
風波一直面朝小巷，背對他們，聽到姚冬夏的話，他的拳頭指節握得發白。沉默了一小會，他搖搖頭，才回答說道：「不了。他們太害怕了，或許被主人殺死了，才算是解脫。」
羅錚意外地看著風波，皺了皺眉。這個以前懦弱到了極點，從來不會有什麼主意的紅頭髮奴隸，在這一晚上發生了徹徹底底的變化，變得讓他有些認不出來。
「掌柜，再幫我個忙，可以嗎？」風波忽然開口，「我用生命交換。」
「什麼？」羅錚問道。
風波低下頭去，深吸口氣，道：「請幫我去天澗花家，把天澗花家的紋章拿來。放在天澗花家靈堂里的，聽說是有人頭那麼大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