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心上路

  羅錚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因為還在上課的原因，丹城中學大門口的街道還沒有什麼人，門口一排的小超市，也就都沒有什麼生意。


  不過就算是下課、放學的時候，羅錚所在的這家小超市，也不會有什麼客人。


  這家超市十分破舊，門頂上方耷拉下來一塊噴繪布的廣告牌上，藍底白字印著「老二超市」四個字，那白色的字都已經髒兮兮的發灰。


  這家超市是羅錚的二伯開的，他家裡排行老二，便給這超市起了這麼個名字。二伯沒有孩子，年前得了重病，媳婦也跑了，落下這家超市沒人搭理，正好羅錚剛剛畢業回家，暫時還沒個工作著落，家裡人便打發他來，幫二伯看看店。


  超市裡的貨架上落滿了灰塵，本來羅錚剛來的時候，是打算好好收拾收拾的，但是看看貨架上那滿登登的過期東西，便懶得再打理，只把櫃檯那裡收拾乾淨了。


  據羅錚所知，這些過期貨，可不是因為二伯重病才積壓下的。二伯這人財迷又黑心，貪小便宜是常事。老二超市的過期貨在丹城中學鼎鼎有名，除了剛剛入學的無知少年來店裡被坑一波，其他的學生，根本不會踏進這個超市半步。


  晌午十分，陽光正暖。隔壁那家小超市的阿姨同樣坐在門口，腳邊放著瓷盆剝著豆角。街邊打掃完了衛生的環衛工蹲在馬路牙上，悠閑地說著淡話。逃課的學生被盡職的門衛攔下，卻硬生生憑著堅決的逃課意志鑽出了小門。一切都一如往常，平凡而重複。


  來看超市好幾天了，羅錚每天都在曬在太陽，看著這樣那樣的場景。在學校還沒畢業的時候，他曾經幻想過未來的精彩人生，輕鬆也好艱苦也罷，在他的幻想里，世界總是跌宕起伏，多姿多彩的。但真實的生活，卻總不時那樣。


  羅錚很清楚，就算他畢業后不是來這裡看店，而是找了一份工作，也不過是落入另一種平凡的重複生活中。


  有時候羅錚的心裡會冒起一絲的不甘心，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他雖然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卻很明白那些都只是幻想。現實永遠都是現實，酸甜苦辣會有，但重複、平靜和寡淡，卻充滿了生活的大部分時候。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羅錚想起了溫瑞安小說里的話。這句話現在已經淪為了人們在網上調侃時用的過時佐料，但卻分外貼合羅錚現在的心情。


  平凡的寂寞，最讓人無聊。


  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進了老二超市。羅錚在門口懶洋洋快要睡著，聽到那皮鞋登登登地踏進超市裡，一下子激靈過來，返身進了門去。


  「這裡都是過期產品，勸你別買。」羅錚進來超市，走到櫃檯後面，就對那西裝男人說了一句。他只是來幫忙看店的，可不想像那個財迷二伯一樣拿過期產品坑人。


  「那為什麼不把店關了？」那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轉過身，問。他的聲音飄飄忽忽，眼神也有點散。羅錚瞧著他，感覺這人有一點不正常，心裡稍微有點發毛。


  「這店不是我的。我可沒權利關了。」羅錚看著那中年男人說道，心裡在盼著那男人快點離開。


  然而那男人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又問道：「如果你有一家自己的店，你會不會像這家店一樣，買賣假冒偽劣、過期產品？」


  「等哪一天我的良心被狗吃了，說不定會這麼做。」羅錚說道，「你要想買東西，去邊上那幾家超市，都行，那幾家平時生意都挺不錯，應該沒多少假冒偽劣和過期產品。」


  然而那男人好像還是不怎麼想走，又問：「如果有人許以重金，想要購買違反規則的貨物，你會怎麼做？」


  「什麼違反規則，像這些過期東西一樣、還是違法的？我可沒那個膽。」羅錚搖了搖頭，說，「叔啊，你可別消遣我了。你是不是想嘗嘗過期食品什麼味？想嘗的話我挑幾樣。」


  中年男人也搖了搖頭，說：「我沒什麼想買的，也不是想消遣你。我現在問你最後幾個問題。問完之後，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上路？這人說話真不吉利。


  羅錚心裡暗嘆口氣，抱著早應付早完事的心思，說：「什麼問題？」


  中年男人深吸口氣，問道：「你是不是覺得生活平淡、平凡得很寂寞？」


  羅錚莫名其妙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個神經病。但看這傢伙西裝革履的，說話也不是沒有條理，不怎麼像啊。


  「是啊，命里缺愛，生活寂寞。很正常嘛。」他隨口回答，腳下卻悄悄移動到了門口的位置，準備這人一有不對犯起神經，就趕緊跑出去。


  那中年男人搖頭笑了笑，說：「你相信這個宇宙中，有無窮的世界，有超乎你想象的超現實能力嗎？」


  「你給我變個一百萬出來，我就相信。」羅錚說道。看來很顯然了，這個傢伙有毛病。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說：「一百萬我是不會變給你的。不勞而獲會讓你的人生踏出走向失敗的第一步。我再問你，如果有超現實能力和無盡的世界的話，你的生活將變得不這麼平庸，你會選擇相信嗎？」


  羅錚不覺笑了笑，說，「願意啊，有這樣的好事，為什麼不願意？」


  「就算你的人生將因此而陷入危險之中，從此變得波折不斷，你也會選擇相信嗎？」中年男人越問越起勁，向羅錚靠近兩步，又問。


  羅錚連連後退，卻不自覺地回答：「人生難得幾回搏，有機會連卯命爭一把都不敢，豈不是太鹹魚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說：「我們再來個假設——假如這個世界上存在無數的世界、和數不清的超現實能力，而你，將擁有穿越無數世界，將某一個世界的超現實能力，提供給另一個世界的生物的道具，你要如何使用這個道具？」


  ……不管是不是神經病，這個想法倒是挺有趣的。


  羅錚來了興緻，把這個想法記在了心裡。以後沒事做，拿這想法寫個小說，或許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的思維漸漸順著中年男人的提議擴展開，說道：「那不如開個超能中介所，用這個道具幫別人獲取些能力，順道收取點中介費。」


  「不錯的想法。那就這樣吧。」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道：「難得從萬千世界中找到一個匹配者，性子上還這麼合適。它就交給你了——以你的想法為模板。」


  「啥玩意兒？」羅錚有些沒聽明白。


  「你自己會知道的。」中年男人說著，忽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把手槍來，「我會在你的想法上面，增加一些限制。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好好打理你的生意，不然的話，我會來找你的。」


  眼看著這中年男子摳下保險栓，拉動槍栓，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一毫的含糊，顯然非常熟練，羅錚趕緊點頭，表示聽到。


  這人神經兮兮的，手裡竟然還有槍，也不知道是怎麼搞來的。不管是不是真槍，羅錚覺得自己現在最好還是安分點，小命就一條，小心沒大錯。


  然而那中年男子並沒有拿槍威脅羅錚。他把手槍上膛以後，忽然將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嘴巴，然後張開嘴。


  「喂！別——」羅錚驚了一跳，趕忙朝那中年男子撲了過去。


  然而他已經來不及了，在他撲出去的一瞬間，那中年男子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震耳欲聾，羅錚看到鮮血碎肉彷彿一朵鮮血，在中年男人的腦後綻開。


  「我靠！這他·媽真的是安心上路！」眼見那中年男人身體一軟，往地下倒去，羅錚臉色慘白，一轉身衝出了超市。不知不覺間，他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了會兒氣，掏出手機來，撥出了110。


  然而他剛撥出兩個數字，回過頭去瞟了一眼，兩眼餘光裡面，卻看到超市裡空無一人，地上乾淨得只剩下灰塵，根本沒有什麼什麼鮮血和屍體。


  羅錚愣了一下，兩步跑進超市裡面，左右四顧。中年男人彷彿憑空消失了，在超市裡面，根本沒有一丁點證明中年男人存在的痕迹。


  ……難不成，自己出幻覺了？

  找不到人的屍體，羅錚只好掛了電話。他返回門口坐下，繼續曬著太陽，腦子裡卻在不停地回想著剛剛的情況。


  那個中年男人，拿一下槍響，都還歷歷在目，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樣，怎麼可能是幻覺？

  轟隆隆隆——


  腳下忽然震動了起來。羅錚看到整個超市都在發出藍光、扭曲、膨脹、變形。他頓時一驚，趕緊先跑出了超市。


  他跑到超市外面，一回頭，卻看到那門頂上破舊的廣告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煥然一新。「老二超市」這個怎麼聽怎麼不對勁的名字已經被抹去，換上了五個新的漢字：

  超能中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