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碑之旅(修)
「『孤狼』任蘇!沒想到,你竟願為那個女人賣命,不過,到了這地步還是老老實實把東西交出來。」
「追!給我追!他腿上中了三槍,絕對跑不遠,不把庫房鑰匙取回來,回去我們都沒好下場!」
「你似乎快死了。如何?吾可助你逃出生天,然,汝亦需發下重誓,此後……」
「誓約已定!在將汝挪送到他界前,為保萬無一失,吾先賜予汝護身神通,聽好了,這煉靈大仙術……」
「少爺,你死得好慘啊!」
「小的該死,小的……小的貪生怕死,嗚嗚嗚……」
任蘇晃晃腦袋,還沒睜開眼,耳旁便傳來一聲聲公鴨嗓子般的嚎哭,而且四肢乏力,胸口沉甸甸的。
「小安,是你嗎?」他眸子微微轉動,隱約看見個半大少年伏在自己身上痛哭,不知為什麼,心念一動,這麼一句話脫口而出。聽見熟悉的聲音,少年肩膀一抖,抬起頭來,驚喜交加:「少爺,你沒死!太好了!」
任蘇點點頭,臉色有點沉重,他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非常虛弱,胸口更是明晃晃有著三道血淋淋的刀痕。
「快扶我起來。」他看了看四周,斜陽晚照,松風四起,頭頂陰翳濃厚,身前一條小道通幽,陌生至極。
「是。」少年聽見吩咐,忙來到自家少爺身旁,忽然任蘇眉頭微蹙,無數陌生而又熟悉的畫面飛快浮現在腦海,斷斷續續,模模糊糊,赫然是這具身體殘留的些許意念,而就這會,任蘇也在少年幫助下起了身。
任蘇四下觀望,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座十餘丈高的山坡上,坡上多是灌木雜草,只在山頂上有著一小圈樹林,身邊這條蜿蜒小道正是一路直通樹林,坡下還有一條小溪,溪水潺潺,隱隱浸入風聲,令人心曠神怡,至於周邊,則是差不多高低的矮坡,青蔥一片,更遠些群峰矗立,有人家燭火點點,炊煙繚繞,一派祥和。
青山綠水、斜陽人家,極度普通的景色,卻是任蘇此前二十六載也從未見過的美妙風光。
任蘇深吸了口氣,一股清新之感充斥鼻翼,緩緩沁入心脾,他臉色陰晴不定:「小安,去下面溪邊打些水來,我有些口渴。」少年應聲,飛快奔下坡去,任蘇倚著背後那顆灌木,再次坐倒在地,心頭思緒紛亂。
「真的……真的脫離了嗎?那片廢土……」任蘇喃喃自語,至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少爺!少爺!溪里有好多魚!」少年歡快的叫喊打斷了任蘇的思緒,任蘇看見他抱著個水囊,小跑上來,歡呼雀躍,只是少年怎麼也想不到,這具身體早已不是原先的主人,甚至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少爺,給。」少年粗粗喘了幾口氣,忙將水囊遞給任蘇。
任蘇手一伸,下意識地想接過水囊,卻忽然頓住,懸停在半空,他看著少年,眉頭微蹙。
原來,這具身體本來叫做吳晟,是大陳朝曲山郡一名富商之子,生活富足,無憂無慮,之所以會有此劫,是因為這吳晟自小嚮往快意恩仇、任俠使氣的江湖生活,恰好最近大陳五大宗之中的天狼門大開山門,廣招弟子,吳晟聽聞,便帶著小書童吳安偷偷跑出了家門,想要拜師學藝,哪知運氣不好,遇上了盜匪,一命嗚呼。
「怎麼了?少爺,小的臉上有什麼嗎?」小書童吳安見任蘇盯著自己一動不動,側過腦袋,心虛地問道。
「沒。」任蘇嘴角一翹,臉上露出抹古怪笑意,吳晟雖死,他卻繼承了吳晟殘留的少許記憶,其中,自然也有這小書童扔下「自己」才得以活命的畫面,拿他以往的經歷,這種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條,不過,……
其一,他不是吳晟;
其二,這吳安雖然背主求生,卻沒有一走了之,如今觀其言行,也確實算得有情有義;
其三,最關鍵地是,這不是那個人吃人、只能苟且偷生的灰暗世界,有山有水,一切很好!
甘冽的溪水灌下喉嚨,逃得牢籠、心懷大暢的任蘇輕易便放下了那絲芥蒂,小書童見少爺面色愉悅,也鬆了口氣:「少爺,你身受重傷,我們今天只能在這休息了,剛才在溪邊見到許多魚,我去捉幾條來做晚餐。」
魚?
任蘇眼底閃過一絲好奇,他來自於某個核戰爭后的廢土世界,自小生活在廢墟之中,除了那些勾心鬥角的同類,便僅見過各種輻射變異的醜惡野獸,其他的一切都只能從他人口中以及偶爾撿拾到的書籍中得到了解。
如同大多數廢土出身的孩童,他小時候也是一直憧憬著核戰爭前的美好世界,花草魚木,大千總總。
「我也一起下去吧。」任蘇開口說道。
在吳晟的認知中,這裡的「魚」(語言不同)與他曾了解到的魚相差彷彿,此刻提起,他不免心生嚮往,有些蠢蠢欲動,而小書童撓撓頭,面有難色:「少爺,你還是靜心養傷吧,要是出了個好歹,我……」
話沒說完,任蘇擺擺手,搭著小書童的肩緩緩站了起來,輕輕笑道:「看吧,沒什麼大礙的。」
小書童張張嘴,又似看出了自家少爺正在興頭,終究沒說什麼,只好一手拿著水囊,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著任蘇下坡,還有剩下一些盜匪走後重新撿回來的零碎,如衣物、火石等,便直接留在了小路邊。
任蘇眯著眼,細細看著路旁的雜草野花,時而伸手撫弄一把,心中明媚非常,腳步也不由顯出幾分輕快。
這倒苦了扶著他的小書童,想想這具身體高有五尺三,比小書童高出一個頭顱有餘,腳步一快,不免有大半的力道落在小書童肩上,讓他十分吃力,不一會兒,額頭虛汗點點,生怕一個不留意把兩人給摔著了。
任蘇倒不大在意,其實,清醒后沒過多久,他便察覺到身上並無傷患,更多的還是大病初癒后的虛弱感。
也許是自己穿越重生帶來的影響吧?任蘇暗暗猜想,為了避免引起小書童的懷疑,卻沒有表現過多。
很快,兩人來到了小溪旁,只見澄澈的溪水中,正有十數條通體幽青的小生靈躥動著,大多巴掌大小,遠天有殘紅漫洒水面,鱗片點點,泛著波光,其曳尾分浪,靈動地往來於水草間,好似只淘氣的小精靈。
好一朵天地造化的奇葩,任蘇正出著神,噗通一身,驚醒了任蘇,卻是小書童拿著根木棍,跌進了水中。
他搖搖頭,看著小書童抓著尖尖的小木棍,不斷賣力地往水中刺去,只是沒有一次能中目標,反而弄得自己頭髮散亂,一身濕淋淋,狼狽不堪,任蘇笑了笑,靠近小書童:「把木棍給我。」他伸出手,躍躍欲試。
「少爺……」小書童剛想要勸解,任蘇已一把抓向了木棍,小書童不敢反抗,只好由得他拿了過去。
任蘇掂了掂木棍,似乎在測試合手與否,而後扭扭手腕,微微凝神,漫不經心般,隨手刺向水中。
在另一個世界,任蘇十二歲那年,父母先後染病去世,之後的三四年裡,為了活下去,他可謂絞盡腦汁,垃圾場上和其餘孤兒爭凶鬥狠,深夜巷道埋伏打劫行人,甚至去捕捉那些醜陋異變獸為食,陷阱、偽裝、花言巧語、拳腳功夫,一樣樣都得去學,而最基本的眼力、手道更是通透無比,因此,這一刺,他信心十足。
噗!
果然,沒有任何偏差,一聲悶響后,一尾青魚被死死扎在木棍尖端上。
「刺中了!刺中了!少爺太厲害了!」小書童大叫著,手舞足蹈,然而,任蘇沒有一絲高興,臉色反而沉重許多,因為,在刺中青魚的那刻,一縷素白糾纏的剔透靈光自魚身飛出,一轉、追星逐月般撲入自己左手。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吳晟這具肉身左掌背上,竟有一塊不起眼的銀色烙印,形如殘碑,於膚下若隱若現。
任蘇面無表情,右手一抬,下意識地輕輕觸上這烙印,瞬間,天光落下,誓言鏘鏘,無邊昏暗鋪陳開來。
「我任蘇對天發誓,但凡逃出生天,從今而後,尋遍三千世界,無垠星河,只為修復天碑。輪迴不休,大道不止,一日天碑不全,便決不停息,縱刀山火海,幽冥地獄,亦當一往直前,如若背棄,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