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插旗戰四幫(上)
「在下任蘇,替家師傳話,天狼山乃風水寶地,諸位無功無德,恐遭橫禍,不如獻與家師結個善緣!」
錦衣青年,或者說任蘇抬起手,晃動著漆黑劍柄,坦然自若地注視著略顯痴肥的杜申明,看著他臉色由青變紫,眸中一絲哂笑一閃而過,只有靈感敏銳的他才知道,二十多天前,當時從外歸來的秦昭心中醞釀得怒火之盛和殺意之澎湃,這場由秦昭自編自導的戲,不論如何發展,四幫幫主只有死路一條,區別只在早晚而已。
沉默半晌,杜申明一咬牙,臉龐上的贅肉擰成一股,「前輩,晚輩及其餘三幫上千幫眾辛勞數月,此時撤出,損失還是小事,若是讓江湖同道知曉了,非恥笑得抬不起頭來,而且晚輩與搬山掌江前輩也有數面……」
「大膽!」車輦中,人影霍然挺直,一聲怒斥后,場上氣氛一凝,接著,一把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任蘇看著雙袖隱隱顫動的杜申明,客氣說道:「杜幫主,家師有言,你出言不遜,還請自掌臉面二十。」
話音落下,像是石子掉入平靜的湖面,人群騷動開來,尤其是杜申明身後數人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飛快蔓延,他們看著氣得渾身發抖的杜申明,目中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而杜申明卻很快平復下羞怒的心情,他梗著脖子,語氣無半點起伏:「前輩,我自掌臉面無關緊要,可你堂堂先天高人欺負一個晚輩,傳出去……」
頓了頓,「怕是有些不妥,會遭人非議。」杜申明一氣吐完,抬頭凝視著車輦,恭敬中帶著幾分木然。
「有點道理。」車輦內傳來的回應令杜申明心中微松,他正欲張口再說,驀然輦上帷幕狂舞,人影如游龍自其中縱出,呼嘯一聲,兩隻手掌已輕飄飄落在其雙肩。杜申明眼前一暗,不見聲響,兩肩軟綿綿垂了下來。
里內骨骼竟完全粉碎了!
「你!」
杜申明目眥欲裂,眼前人影卻一閃不見,當即他怒然展眼,只見一對冷漠至極的眸子仿若從雲端墜來,漆黑髮亮,猶如一汪不見底的深潭,在盛陽下微瀾炫目,卻抹不去潭底的陰暗,以及深邃得可吞沒萬物的幽寒。
杜申明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視線盡頭赫然有一襲明黃袍子,青玉蟒帶,袍上綉著三鶴,頭上則是玄武冠。
五六十上下的老者兩鬢斑白,但臉上溫潤有澤,頗有幾分童顏鶴髮的模樣,若放在平時,也可稱作得道高人,但,當如此打扮的秦昭漠然俯掃場上眾人,卻是說不出的邪魅,幾乎無人不心底一顫,眨眼噤若寒蟬。
邪道!邪道高人!
蟒帶形容猙獰,袍上三鶴爭凶鬥狠,毛羽盡張,頭上玄武背生刺,一見秦昭打扮,杜申明腸子都悔青了。
這所謂的三聖老祖出場吹鑼打鼓地招搖至極,明擺著的邪道人士,自己竟然還傻乎乎地湊上去,這下雙臂一廢,武功一下去了大半,別說這天狼山,屁股下幫主的位子都未必坐得穩,還有這十多年來得罪的仇家……
杜申明臉色頓時黑下來,恰好這時,場上響起「三聖老祖」滿意的讚歎:「很好。就該這般恭敬才對。」
杜申明靈機一動:「老祖,在下願意獻上天狼山,與老祖這般高人結一個善緣!」話到後面咬字頗重。
這話一出,又激起軒然大波,哄鬧之中,杜申明身後數人臉上更是憤然無比,但一聲冷斥如春雷炸起。
「放肆!」秦昭大袖一揮,滿是玩味的目光落在杜申明帶著些許期待的臉龐,他老神在在地支著胳膊半躺下,眯了會眼,稍頃悠悠開口:「本老祖乃是堂堂的先天高人,豈會真欺負你們這群小輩!好徒兒,去吧。」
「家師來時便言,在場四幫中人,凡年歲低於四十者,只需戰敗我,這天狼山依舊任由爾等處置!」
任蘇抱劍橫目四下掃去,最後看向一臉征然的杜申明,郎朗聲音清晰傳遍全場,彷彿一巴掌狠狠摑在杜申明臉上,他臉色瞬息通紅如血,卻又轉眼變得灰敗,但沒人關心,在話語落下的同時,一青袍中年大步邁出。
「前輩所言非虛?」此人年約四十,兩袖飄飄,頗有些文士氣質,他越過杜申明來到人前,恭敬問道。
「哦?難道你們不願意?」秦昭話里透著幾分慍怒,充分演繹著一個邪道高人的喜怒無常。
「不,不!願意!願意!至少晚輩所在的白馬門願意!」
緊隨著青袍中年,數聲應和先後響起,「我聚義堂也願意!」「七牙幫同樣!」「四海幫也沒意見!」
大勢所趨,即使心中再有不甘,杜申明也只能忍辱答應一戰,不過,想起方長自己猶豫片刻身後兩人的異動,眸子也愈發陰沉起來,若非這兩人僅是區區堂主,只要身份再高點,恐怕早就越俎代庖先替他應了下來。
杜申明惱恨回頭,陰鷙的目光徑直落在罪魁禍首身上,冷冷喝道:「李奇!第一戰,你上!」
該死!就知道躲不過!
李奇心裡暗罵不已,嘴上卻以最快的速度響亮應是,然後,硬著頭皮,慢騰騰挪出人群,來到任蘇面前。
「四海幫內堂弟子,李奇,請任兄指教!」
「請!」
李奇和任蘇相互抱拳行過禮,人群也已散開,兩人稍稍拉開距離,但還沒擺起架勢,便被秦昭悠悠出聲打斷,「等等。」在一群人不解甚至有些變幻的目光下,秦昭懶洋洋一抬手,指向青袍中年,「你!」
青袍中年作揖微微躬下身子,做出一副俯首聆聽的姿態,秦昭這才嗯了聲,手指一移,指向人群後方。
「去!給老祖到那邊取一桿旗幟來,在中間插上!」又指向李奇和任蘇中間的空地。
青袍中年依言行事,展開身法,高起高落,很快取來了旗幟,任蘇不動神色地看著那面繪著簡單馬首的旗幟噗的一聲插下,眉頭不經意微微一擰,新規則?這可跟來時說的不一樣……他心裡有著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見旗幟插下,「三聖老祖」抖抖袍袖,大馬金刀地坐起,晃晃頭拍手笑道:「我這徒兒雖說還不成器,也終究是老祖我一手調教出來的,若是就這般直接面對面地較量,說出去恐怕他人笑話老祖我欺負你們。嗯,現在離正午還有約莫七刻,這樣吧,到那時為止,但凡有人能從我徒兒手上奪得這旗幟,都算你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