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登堂入室
許是被他眼中的深情撼動,許是被他略帶強勢的口吻觸發,這樣的聶雲楓,洛夏無法再出傷人言語,微點了頭,一路跟著他,走到車邊。
飄過一眼,銀色的捷豹,男人喜歡的車。銀色的車身在繁華夜景中拉出一道絕美的流線,她的視線投注窗外,前方黑沉沉的夜色里被龐大的車流勾勒出一條條的銀河,彷彿宇宙中打碎的星光,映照出眩美的海市蜃樓。
坐進車裡后,就用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給陌景晗,讓他不用過來接自己了。
當車子停在自家公寓前時,洛夏挑了挑眉,卻沒覺訝然。她回國已經三個多月,就是初見聶雲楓也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把自己查得一清二楚。
但也認清了一個事實,就是聶雲楓已經不像多年前那般清潤單一,現在的他深沉得像黑夜裡的獸。再見時,黑暗的氣息彷彿已經離他遠去,更多的是魅惑的男人味。
從車裡下來,回過頭,路燈投射在他臉上,添了一分迷人的邪魅。只見他眉宇輕皺,靜靜凝看著她,輕聲問:「方便請我喝杯水嗎?」
洛夏心中一動,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要登堂入室?不由失笑,雖然剛才默認讓他送她回來,等於默認了他們是朋友的關係,但是他這樣是否有些得寸進尺了些?想著拒絕的措辭,還沒張口,就聽他又道:「不方便?那算了。你上去吧,我看著你進去后就走。」
聳了聳肩,不用尋找借口拒絕,那是再好不過。於是掛上了明亮的笑容:「小心開車,再見。」轉身往公寓里走,任身後的視線一直尾隨,直到進了公寓樓,門在後面關上,才隔斷了那灼熱火燒般的目光。
她不回頭去看,只是豎起了耳朵,想要聽引擎的聲音,自己的步伐卻是往電梯那邊走去。按了上去的按鈕,安靜等待。等了好一會,電梯的樓層數在一點點的下降,耳邊卻一直沒傳來引擎聲。
「叮」一聲,電梯來了,腳步欲跨,又頓住,只一道門而已,她卻再沒動作。
電梯門又關上了,洛夏閉了閉眼,腦中是剛才聶雲楓微皺的眉頭,以及有些蒼白的唇色。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轉身回頭走去。
推開公寓樓底的門,果然那輛銀色捷豹仍舊停在當下,不見男人身影,應是進了車內。
洛夏走過去,貓下身子,見聶雲楓趴在方向盤上,看不到他的臉,眸光流轉而過,心底有著疑問,他怎麼了?視線往內探,終於發現他的一隻手捂在腹部的位置,僵凝不動。他竟似乎連她走到近處都沒有發覺,這不像一向敏銳如豹的他。
凝目看著車窗內的男人,似乎每一次都見他穿著黑色服飾,明明景晗說他已經脫離黑道金盆洗手了,為何還把自己營造的如此沉重?而此時的身影看著是那麼蕭索寂然,忽然鼻間有股酸澀。
繞到駕駛室那邊,輕敲玻璃,男人身體微震,然後茫然抬頭,黑幽幽的眼眸內有一絲來不及掩去的痛楚,在看清是她后,裡頭閃過欣喜,隨之又有些驚慌,最後恢復鎮靜。幾番情緒在他眼內波動,全都在片刻瞬間,卻被洛夏抓住。
他搖下玻璃窗,「是有什麼忘了拿嗎?」轉過頭往旁邊的座位和後座去掃,躲開了她灼灼的目光。掃了一圈后,沒發現什麼,又回過頭來疑惑地看她,竟是忘了要推開車門下來。
洛夏深吸了口氣,淺聲問:「聶雲楓,你怎麼了?」
他一愣,隨即臉上浮起笑容:「怎麼這麼問,我沒事呀。」
「那你為何趴在這還不走?」
「有些累,想等看到你屋子裡燈亮了再走的。」
回答的滴水不漏,沒有一點破綻。
可是洛夏卻冷笑了起來:「好,好,聶雲楓,你要這麼騙我隨你,我以後再不會管你。」說完氣急而走,她真是被漿糊蒙了心,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偽裝功夫一流,當年那麼深的事都能把她瞞得一點都不透,現在要隨意騙她更是信手拈來。
她就不該心有不忍而回頭來看他,讓他痛死算了。剛走了兩步,胳膊被從身後拉住,接著一個力道一拽,她跌進了身後人的懷抱。他的手隨之就圈了上來,緊緊抱住她:「夏天,我知道,我就知道,你還關心我的。」
深深的嘆息就在她的耳邊,她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任他把自己越抱越緊,卻用透著絕望的聲音控訴:「聶雲楓,你就活在你的世界里,永遠做著欺騙我的事吧。」
感覺到他輕輕一顫,接著抱得更加緊,他說:「不,夏天,我告訴你,我什麼都告訴你。我不好,很不好,可能喝了那杯咖啡后,胃病發作了,現在那裡撕裂般的疼痛,原本我想上你屋裡討杯開水喝喝,可暖下胃沖淡些疼,可是……剛才我是沒法再開車了,怕會出事,所以就打算休息一會再走。」
咖啡?胃病?只是一杯咖啡,就讓他疼成這樣,那他的胃究竟已經壞到什麼程度了?
這個男人是腦子有問題不,胃不好還喝咖啡?懊惱之意雖起,語氣卻是軟了下來,到底還是忍不住對他的心疼,「你放開我些。」
他卻執拗地埋在她脖子里,沉聲道:「不放開,一放開你就要逃了。」
心中一痛,她想說當年分明是他親手將她推離的,哪裡是她在逃?可終究沒有說出來,只疲憊道:「我不走,你放開些,扶你去樓上躺一下,家裡有止疼葯。」聽她這麼說,聶雲楓才鬆開了些懷抱,改而把身體的重量放到她的肩膀上,任她扶著自己一步一步往公寓走。
他緊緊盯著身旁這個女人,捨不得轉開視線。她的手環住了他腰,將他的手擱在了另一邊的肩膀上,因為受著他身體的重量,走起路來有些微喘。這樣的親密相擁,他在夢中已經做了千百次,可是沒有一次是真正能夠感受到的,所以即使心疼她吃力氣喘,也沒有一絲打算抽開身自己走。
他當然清楚自個身體了,他是把病情給誇大了,小腹那裡的疼是一陣一陣的輕微抽痛,遠沒剛才說得那麼嚴重。而且應該也與胃病無關,還是神經性的抽痛,這在他一有煩心事時就會無端而起。說是胃病,還不如說是神經性質的一類病症。
趴在方向盤上,是覺得有些挫折,看她在之前他提出上樓坐坐時那副為難的樣子,後面又頭也沒回走進去,覺得異常難受,也不想離開有她氣息的地方。
哪裡會想到她會去而復返,當抬起頭瞬間看到她出現在視野里時,腦中第一反應就是她還關心他,隨後見她似要負氣而走,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緊緊抱住她。病情的誇大化,得到的效果,令他心跳如雷。
若是以往,這種苦肉計他定不屑為之,而今苦尋不到與夏天的突破點,這計劃就成了必然之行。樓層在上升途中,密閉的空間內,聶雲楓心內十分複雜,資料里有提過洛夏是與陌景晗同居在一起的,若是進門后看到陌景晗從內迎出來,他可能會心酸到死吧。
可如今的他,就是他嗎的喜歡自虐,哪怕明知會難過,也想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眼前那張細緻的臉頰上,額頭已有細細的汗珠,她的皮膚在電梯燈光下,看起來幾乎是透明的,連那細微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聶雲楓稍稍站正了一些,不讓所有的重量都壓住她。只稍稍一動,洛夏就察覺到了,立刻手一拉,「靠著我,很快就到了,你別硬撐。」可能連她也沒察覺到語氣的轉變,沒了之前的冷漠,多了熟悉的那種執拗。
到了樓層,一目了然,這樓層只有兩個住戶。
洛夏扶著他走到其中一邊,一手去勾包里的鑰匙,可是一個手拉拉鏈很困難,弄了幾次,都沒有拉開。聶雲楓看不過去,伸過手來把包打開,手往裡一摸,就摸到了一串鑰匙。
她眉眼輕動,沒有說話,取過鑰匙開門。將他扶著走進裡面后靠在門口的柜子上,脫去外套掛進柜子里,然後彎腰去取鞋櫃里的拖鞋,沒有發覺腰間細白的肌膚落入男人眼中。
聶雲楓原本一進門就如雷達般開始掃射,將屋內擺設掃過一圈,低眼回望時卻見那白嫩的肌膚,像在招引他去輕撫,若非自制力好,可能真的忍不住上前伸手觸摸那處綿軟。記憶中,腰那裡好像是她的敏感地帶,只要輕輕一碰,她就會痙攣到不能自已。
即使他們之間只有過那麼一次,他卻是把所有細節記得十分清楚。而念起了那次后,加上眼前的嫩白,以及那若有似無從她身上飄散而來香味,頓覺身體不符場合的灼熱起來。
「換一下鞋子。」輕柔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神智。
聶雲楓微微側過臉,避開了她的眼神,面上微微泛紅,低下頭要去換拖鞋時,卻是眸光一黯,之前的熱潮迅速屏退。男式拖鞋!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衝擊還是突如其來的撞進了心內,腳下一個不穩,身體微微搖晃。
洛夏以為他是太過疼痛而導致站不穩了,連忙上前扶穩他身體,再蹲下身去幫他換拖鞋,完全沒有看到男人眼中閃過的陰鶩。換好后直起身扶著他從門前長廊往內走,一路扶到沙發上坐下,「你等等,我去找下醫藥箱,應該還留了止痛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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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計的效果在於,對方其實在乎你,否則也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