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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男人的隱忍

  陸城沒有再多問,優雅地抬手盛了碗湯推到洛夏跟前,柔聲道:「小夏,喝點這湯,貴嫂熬了一上午的,很不錯,是你喜歡的口味。」 

  洛夏端起湯,用調羹舀了幾勺喝后,就放下了碗,紙巾擦了擦嘴道:「我吃飽了,先上樓去了。」說完,也不等他應答,就推開了椅子離開。 

  這是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盡量的把對方忽略,但又不會真的忽視,相敬如賓。 

  阿列小心地觀察了下陸城的神色,見他嘴角勾著淺笑,並沒有發怒之意,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卻見陸城端過了之前洛夏沒喝完的湯,一改紳士行為,直接就著碗口咕嘟幾下喝光了,然後放下碗,用手邊的紙巾擦過嘴,丟下一句:「吃完后,來我書房,有事跟你談。」 

  徒留下阿列一臉莫名,這麼一個大桌子,然後滿桌的菜,只剩他一個人吃,就算再豐富,也食不知味吧。匆匆解決了晚餐,也不多留戀,連忙走去書房找城哥。沒想到是一室黑暗,微有些不適應,眼睛閉了閉后,才適應了這沉黑。 

  只見桌子那處有星星點點的火光,是城哥在吸煙。 

  到了此時自然也明白城哥看似一臉平靜,其實心裡卻不舒服,到底還是受那洛夏的影響的,否則也不會燈都不開在黑暗裡獨自抽煙了。靜立一旁,沒有出聲,知道城哥思緒理通了后自然會開口。 

  沒想這一等竟是半餉,才聽幽暗裡傳來深沉的嗓音:「阿列,把燈開了吧。」開關按下,一室通亮,有些刺眼,適應過來後去看城哥臉色,只余淡漠。 

  陸城示意他坐下,問道:「你對乾爹這次的事怎麼看?」 

  「城哥的意思是?」 

  「乾爹臨終前當著我們的面把場子留給聶雲楓,是在防備我還是試探我?」 

  阿列心中一驚,直覺開口:「我覺得應該不是,洪爺是存了讓大小姐嫁給雲楓的打算吧,所以才想把那些場子交給他,為女兒謀取福利。」 

  陸城手指輕敲著桌面,另一手中的打火機點點滅滅,沉吟了一會忽然道:「阿列,你對聶雲楓似乎挺欣賞的。」他還沒說什麼呢,就已經急著幫那小子辯護了。 

  阿列沉默,聽得出城哥的話中有話,確實他有些私心。因為與聶雲楓同生共死過幾次,真把他當兄弟了,實在不想城哥因為這件事對他起了疑心,尤其是他們之間還有個女人在裡面橫亘著,真怕城哥收了招攬之心要對他下手。 

  斟酌了下語言后,他認真地說:「城哥,雖然我與雲楓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也不敢說有多了解他,但我看他做的事是條漢子,敢作敢當。就拿洪爺這次被抓的事來說,他不顧性命挺身而出,說實話挺讓我佩服的。」 

  說出自己的親身體會,也等於是表明心跡,卻一直關注著陸城的反應,只怕說錯了話害到聶雲楓,那就弄巧成拙了。 

  有一種男人,一投足一揮手間,哪怕是眉宇里的輕皺,都展現了一種沉穩氣度。 

  這就是陸城。 

  他的眼中閃過深思后,忽而笑了起來:「阿列,能夠得你如此欣賞以及讚歎維護的人,確實不多。聶雲楓那小子,我的確沒有看錯,明天你帶他來我這,我會安排他做事。」 

  阿列一聽立即欣然,發覺背後一陣濕濡,原來剛才緊張到流出冷汗了。走出洛宅,拿起了電話,跟聶雲楓約好了時間,明天早上八點半會到他樓下接。洪爺既然已經死了,而案件被法庭審為無罪,陳耀那邊城哥也施加了壓力,現下不說天下太平,至少聶雲楓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來。 

  相信聶雲楓也是個聰明人,這種時候除了跟著城哥,他也沒第二條路可選。從剛才與城哥的一番談話來看,洪爺的遺願可能會是一根長在城哥心裡的刺,看來是得暗示雲楓放棄手中的權,也可向城哥表忠心。 

  說實話,阿列覺得很是佩服城哥,男人的深沉與隱忍,這兩者他都做到了。光就聶、雲楓和洛夏曾有的糾葛,而城哥又那麼在意那個女人,居然能夠隱忍下來,並不去多加追究,這一點就需要非常人的忍耐力。 

  阿列長嘆了一口氣,事情真是太複雜了。牽扯的不止是權利、女人,還有很多糾紛在內。就拿陳耀的事來講,並沒有了結,城哥也只是壓制他一時,後面定還會再起波瀾。 

  坐進車,正打算起動離開,手機又響了,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有些意外。「喂?雲楓?是什麼事忘說了嗎?」 

  一聲低沉的輕笑傳來,「阿列,出來喝一杯如何?」 

  他也笑了起來,正好也沒去處,這麼早回去也睡不著,「好啊,去星城吧。」 

  星城是之前洪爺名下的場子,目前也沒算被誰正式接手,依舊照常營業。一路走進,看場的小弟們恭敬地喚:「列哥!」他一向都是以冷漠著稱,故而表情冰凝著往內走,有人上前來給他引路,說「楓哥已經先到了」,他笑了笑后,終於在吧台那邊看到熟悉的身影。 

  「怎麼不坐包廂?」阿列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瞥了眼吧台上兩個空啤酒瓶,不由嘲諷:「喝啤酒?不來點別的?」特意約他出來喝酒,居然就只喝啤酒,未免也太遜了吧。 

  聶雲楓扭頭看向他,黑色瞳眸如黑曜石一般晶亮,唇角輕輕勾著,多了幾分邪魅與不符他年齡的成熟,握在手中的杯子晃了晃,拿過吧台後遞來的酒杯,倒滿后才說:「就啤酒吧,不想醉,只是想過來坐坐,跟人說說話而已。」 

  既然他這麼說,阿列也不再堅持,端起杯子與他的碰了下,一口喝盡,評價道:「啤酒太苦。」聶雲楓不由失笑,一邊為他滿上酒杯,一邊問:「你還會怕苦?把酒含在嘴裡,舌尖輕觸卷勾,細細品味,就覺得苦中有一種清甜了。」 

  阿列眼中浮現興味,依言含了一口酒在嘴裡,仍是很快就咽下,笑罵道:「糊弄我呢?還是一樣苦,你當是品紅酒呢?話說,你這是哪學來的一套呢?」 

  就他所知,聶雲楓是個窮小子,高中讀完沒念大學走進了黑道,這品酒的技術哪學來的?聽起來很是專業。聶雲楓眉眼裡也染了笑意,嘴唇輕啟說了句什麼,卻被音響里的重金屬音樂蓋住了。 

  阿列看他神態輕鬆,回頭拉過一旁的小弟,讓他把音樂給換掉。 

  很快舒緩的音樂聲起,雖然他沒什麼音樂細胞,卻也比剛才的敲在頭上感覺舒暢多了。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他確實有些好奇,只聽聶雲楓回道:「其實也沒算學過吧,只是打工的時候偷偷聽到調酒師那麼跟客人介紹的。」 

  這事阿列有聽說過,好像之前他有在一家西餐廳里打過工,估計就是那時候學來的。洋人對酒的見解通常很獨到,哪怕是啤酒,都可被說成是佳釀。 

  「阿列,」聶雲楓輕聲喚,轉過頭眯著眼看他,「你為什麼會出來混?」 

  阿列一愣,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眸光變得深幽起來。那些曾經不好的回憶,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問他,他都不會多置一詞。可是聶雲楓看著自己的神色是如此認真,他突然有種傾訴的衝動。 

  「故事很老套,家裡很窮,爸媽供不起我們讀書,對了,我還有個弟弟。為了轉移爸媽的負擔,我就輟學出來打工,可是沒文憑和學歷,根本找不到一份好工作。除了去做一些苦力活,我別無出路。那時候的我年輕氣盛,脾氣很火爆,受不得別人的嘲笑,每當工友們對我指指點點時,我就覺得憤怒。終有一天,我忍不住出手打了人,把那人打成殘廢。 

  一時之勇,造成了不可彌補的錯誤。不止是對那個工友,更是對自己的家庭,無底洞一樣的賠償金,直接把本來就貧窮的家給拖垮了。弟弟只好輟學下來,爸媽總是唾罵責怪我,怪我拖累了這整個家。我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家,跟著混混開始走黑這條路。」 

  講到這,苦澀地問:「是不是覺得我以前很混蛋?」 

  聶雲楓搖搖頭,他聽的不是老套的情節,而是一個男人的心酸過往。其實很多人都有著不可避免的無奈,當一個人下著某種決定的時候,得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氣。當年的趙橫列憤然揮拳定是事出有因,並不只是所謂的衝動。 

  而冷言冷語看似不比拳頭,卻是一把鋼刀刺入人心,尤其是來自親人的,那就是所謂的冷暴力。之後阿列的離家出走,其實更多的是不想再成為家庭的負累吧。 

  他想了想,見阿列眼中有痛苦,想必他一定是後悔的,於是問:「你現在也算是混好了,為什麼不回去看看他們呢?」至少金錢上可以資助到家人了吧,不至於再過以前那種貧困到無可奈何的日子。 

  阿列突然閉上了眼,面上那條刀疤清晰在流光燈下,聶雲楓忽然覺得身旁這個男人浮現了一種絕望氣息,心中一動,難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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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套的故事,道出的卻是心頭冰寒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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