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無形裂痕(周末加更吧)
洛夏常常想,在她的世界轟然倒塌時,如果沒有聶雲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這個問題無解,因為沒有如果,因為她有聶雲楓。
正是在那個絕望的年華里,聶雲楓給了她溫暖與安全,以及信賴,至此,她的心遺落。
即使此刻面對眼前娓娓道來,回憶過去年華,彷彿歲月靜好又現溫煦的陸城,她也再無絲毫心動,只剩苦澀與麻木。
陸城等了良久,見眼前的女人始終如一的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那些過去只是他一個人的,與她無關,甚至可能思緒飛到九霄雲外又在想著某人,不覺怒意泛起。有些咬牙切齒地,冷寒了聲音質問:「你就那麼惦記聶雲楓?」
洛夏本含著一口檸檬水,舌尖在感觸酸澀的滋味,忽然被陸城森寒的語氣嚇了一跳,一口水嗆住,猛烈的咳嗽,刺痛、酸麻、撕心裂肺。
陸城蹙了蹙眉,眼中閃過心疼,伸過手輕拍她的背,抽了桌上的紙巾想去擦她嘴角溢出的水,卻被洛夏直覺後仰躲開了那隻手,等發覺他的手中拿著紙巾時,不由尷尬異常。而此時她的咳嗽並沒有止住,甚至都咳出了眼淚,滑落臉龐。
陸城眸光暗沉,將紙巾揉成一團在手,一掃之前的溫潤,恢復成酷冷:「小夏,你在我面前,就連一點掩飾的心都沒有?怎麼說,我也曾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
「陸城,那些事.……」剛想與他撇清關係,忽被門外的說話聲給吸引了注意,語聲消失在唇邊,因為她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雲楓,你怎麼不過來?站在那幹什麼?」腳步聲起,由遠而近,她聽得出那似乎是阿列的聲音,而他喚的是.……聶雲楓?
話聲戛然而止的同時,陸城的眸光閃過詭異,表情莫名冷淡。而洛夏卻覺周圍世界猶如死亡一般沉寂,劇烈的心跳讓她再發不出一點聲音,甚至整個身體都僵住。
聶雲楓在這?他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被警察帶走了嗎?
阿列的聲音她不會認錯,因為有著特殊的語調與冷寒氣息。是電話里那個女人騙了她?等等,讓她想想,電話、會所、陸城、阿列、聶雲楓!這一切太過巧合了。
驀然震驚看向對面的男人,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嗎?是他主導所有的事,然後聶雲楓其實並沒有被抓?不對,電話裡頭那個女人的口吻不像是在說謊,她聽得出對方說話時的顫音,明顯十分激動,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陸城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推波助瀾?
陸城見她看過來,笑得溫柔:「小夏,你找我來不就是為了救他出來嗎?你知道的,對於你的要求我從不會拒絕,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這不,剛剛阿列從警局把他給暫時保釋出來了。」
明明一個人滿是深情的眼眸,說著極盡溫柔的話,可是洛夏卻覺得那掛在他嘴角的似笑非笑,就像毒蛇一般吐著紅芯,隨時準備咬人一口。而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恰恰能夠穿透門板傳到門外。
腳步聲一頓,隨後傳來阿列恭敬的呼喚:「城哥。」
她屏住呼吸,卻不敢扭頭去看那扇門,豎著耳朵去聽,哪怕是他再輕的聲音,她都能分辨出來。可是等了一會,卻是聽到腳步聲遠去.……
腦中的弦綳斷,身體比心智先做了反應,推開椅子沖向門,毫無遲疑拉開門跑出去,急切的目光搜尋每個角落,期望著那再熟悉不過可以讓她安心的背影。但,門外沒有人,空曠的走廊上除了穿著制服的服務員靜立兩旁,再沒其他任何人。
難道是她幻聽了?是太想念他,太想他沒事,所以才以為他就在門外?可是阿列的那聲呼喚,陸城的話,這些難道也是幻覺?
視線終於在瞥見地上的煙頭時,凝在了當下。那根煙頭已經燃到末尾處,一支煙的功夫,足以讓門外的人可以聽到很多她與陸城的談話,包括那些回憶年華。用力掐自己的手,疼痛使人清醒,再顧不得仍在包廂內陰鶩看著自己的陸城,急切尋找到出口后,拔腿往外跑去。
卻在經過某間包廂的時,眼角餘光里看到沒關的門內,有著她正要尋找的熟悉身影。
腳步急剎住,扭頭愣愣地盯在那張熟悉的臉上。一個站在門外,一個坐在門內;一個心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一個淡漠著眼無聲凝望。
沒有人走近一步,隔著幾米的距離,跨不過的心河,這就是所謂的咫尺天涯。
聶雲楓看著門口搖搖欲墜的身影,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放在桌下的手,拳握得不能再緊,心裡有個聲音卻在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上前。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深情相擁,一同入眠,此時卻不敢靠近。
夏天,不是我不願擁抱你,而是我沒有資格。
從他被警察帶走,到阿列來保釋他,然後一路走進了這家會所,進而聽到陸城與她的對話。一步步,一環環,走入地獄懸崖,若說到現在還不肯定阿列是陸城的人的話,那麼他就是傻子了。從警局裡看到阿列出現,就已經明白了一切,阿列不是隨著洪爺失蹤的,而是在陸城的命令下有意消失,為的就是現在的局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阿列故意帶他來會所,開的包廂就在他們的隔壁,就算他不「恰好」聽到,相信陸城也會讓阿列「無意」帶他經過那間門口。
沒有任何一種痛苦,會比他親耳聽到自己的女人與別的男人回憶初戀更痛;也沒有任何一種痛苦,會讓他認清自己能夠得救,是因為她的哀求而更讓他痛。
若是他的偷生,是靠夏天祈求陸城得來的,那麼他寧可不要。可是面對門前盈盈而立,眼中滿含淚水的夏天,他說不出這個「不要」。
陸城如此做的目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要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與地位,認清他不過是他陸城手中的一隻螞蟻,想捏死的話隨時都可以,想救活也唯有他有這本事。但聶雲楓不明白,陸城對夏天的態度,明明之前為了報仇那麼決絕的把她驅逐出洛家,後來夏天中槍受傷也對她不聞不問,現在這遭又算什麼?用盡手段挽回嗎?
阿列坐在旁邊看兩人對視的神情,彷彿他是個背景一般,如無人之境,不由搖頭低嘆。
女人真是男人致命的弱點,對聶雲楓是,對城哥也是。他是真沒想到城哥那般冷沉的人,居然對洛夏這個女人也情有獨鍾,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要破壞她與聶雲楓之間的感情。
他推了推聶雲楓的肩膀,提醒道:「走吧,還有事的。我們必須要去與律師對好口供,保釋時間只有十二個小時。」聶雲楓的案子牽涉到殺人,屬於本城的大案件,已經全部曝光於世了,就算陸城能力再通天,也只能暫時爭取到十二小時的保釋時間,後面就是打官司了。
見聶雲楓動也不動,阿列想再開口催促,這兩人堵在門口發愣是怎麼回事。但還沒出聲,聶雲楓卻已經站了起來,率先走出了包廂門,與洛夏擦身而過,身體微不可查地輕顫了一下。阿列沉默了下,隨之跟上,並沒去看那女人滿臉即將昏倒的表情。這件事不在他所能管轄的範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妙。
洛夏緊緊咬住嘴唇,才沒讓喉間的抽噎出聲。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之前那麼想要見到他,如今卻在看到他時,連跨出去一步的勇氣都沒有了,隻眼睜睜看著他與自己擦肩而過,看著他的背影在視線中越來越遠,然後走廊盡頭轉彎,消失蹤跡。
她原本追出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向他解釋剛才她與陸城的那番談話嗎?為什麼見了面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突然身後有一隻手有力地環住了她的肩膀,身體微微一震,回頭去看。
終於明白為什麼了,是了,因為陸城。
從聶雲楓被抓,到她打電話給陸城,再到他們的談話被聶雲楓在門外聽到,這些都是眼前這個男人設的局。陸城,真的很恐怖,一面緬懷著他們曾經的青春年少時期,回憶著那時她跟傻子一般的初戀,卻又一面在設計著她與聶雲楓,讓他們之間有了邁不過去的坎,或者說,是裂痕。
陸城的這招可謂是絕,他斷了她與聶雲楓所有的退路。
而且,她沒有忽略一個詞語——暫時,不僅是陸城,就是阿列也說了,聶雲楓只是暫時出來,保釋期就十二個小時。他們在此出現,除去讓聶雲楓發現她來找陸城的事實外,另一層目的也是為了告訴她,聶雲楓的生死依舊掌握在他陸城的手中。
他既然有能力將人保釋出來,也就能力讓人坐一輩子的牢,甚至.……結果更糟。
這是一個警告。
所以她邁不開靠近聶雲楓的步伐,因為只要跨前一步,就會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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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對愛你的人,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