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瀕死的魚

  人性並非本惡,而是在當有選擇的時候,自私永遠都會佔據上風,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面。洪樂涵想,但凡聶雲楓有一點點喜歡自己的話,她今天都不會打這個電話給他,外面的情形她又何嘗不清楚? 

  陳耀的賞金追殺令,已經從原來的五十萬提高到一百萬,黑市裡頭的亡命之徒都已經瘋了,只要聶雲楓一露面,那些人就會前赴后擁的殺他。若是聶雲楓愛她,她是絕對不會捨得犧牲他的命來換老頭子的命。 

  可是之前她從阿列與老頭子的談話里偷聽到,那個被城哥帶走的女人洛夏,此時正與他在一起,他們在那間屋子裡恩愛異常,他們之間沒有一點縫隙各供她插入。 

  她的愛情早已變得無望,心死不能復燃。兩相比較,老頭子比任何人都愛她寵她,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在這場無關的浩劫里丟了性命?從小跟著老頭子,看多了黑道里的殺戮與情誼,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必要時,心要狠。 

  洪樂涵閉了閉眼,淚珠劃過臉龐,晶瑩落地。 

  聶雲楓,對不起! 

  另一頭,聶雲楓放下話筒后,安靜坐在客廳里凝思,他在回憶自己混黑后的整個歷程,以及現下洪爺失蹤這件事。洪樂涵說找不到阿列,而阿列是一直跟在洪爺身旁寸步不離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阿列與洪爺一同遭了難。 

  心中刺痛,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這麼久以來洪爺對他都不錯,阿列更是把他當成了兄弟。尤其是這次洛夏的事情,若沒有阿列,他根本就沒法與她在這間屋內過寧靜又甜蜜的生活。光這份兄弟情,他都不能坐視旁觀。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身後有動靜傳來,會轉頭,洛夏剛好從房間里走出來,目光對上他深幽的黑眸,臉上立即揚起了笑容。 

  「怎麼起得這麼早?」走到沙發背後,溫柔地從後面摟住他的脖子。 

  聶雲楓輕笑道:「我也只是剛醒了一會,看你睡得像豬一樣,也就沒叫你了。」 

  「誰像豬呢?」洛夏鼓起嘴巴佯怒。 

  「誰接話誰就是了,不知道是誰睡覺呼嚕呼嚕的打呼呢?吵得我都睡不好覺。」 

  洛夏一聽立刻羞囧了,抓住他的耳朵就扭起來,「讓你說我,讓你說我!」聶雲楓大笑出聲,一個用力將她從背後翻了過來,然後壓在身底呵她的癢,惹得她也嬌笑求饒。 

  他們這種相處模式,互相調侃,互相鬥嘴,互相打鬧,已是生活中必要的調劑品了。洛夏的笑容,純凈又真切,是從心底里開心,只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聶雲楓的眸中染了悲傷的色調。 

  當聶雲楓手下停止時,洛夏因為剛才的打鬧臉頰變得嫣紅,她抬起頭輕輕印了一吻在他臉上,眼中都是甜蜜的笑意。聶雲楓呼吸一緊,喉嚨口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說起來可算奇迹了,他與洛夏曾經「同居」那麼久,而最近她來后更是睡在了一張床上,但兩人之間除了親吻外,卻再沒有更深的親密接觸。 

  他不是柳下惠,也並非他不想,事實上以他現在熱血的年齡,每一次把她抱在懷中時,就會熱血澎湃,身體各處都發硬,只想把她嵌進身體裡面去,徹底的佔有。她就像是他的情毒,輕輕一碰,就會瞬間點燃身體裡面的火。 

  可他們始終沒有真正在一起過,因為他每一次都保持著一絲理智在,緊要關頭生生剎住。他走的是條不歸路,是沒有未來的,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被人亂刀砍死了。如果他真的愛夏天,就必須讓她是完完整整的,就像今天,他又不得不下一個決定,他又要再次捨棄她。 

  因為洪爺對他有知遇之恩,而阿列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不能冷血的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而且洪樂涵畢竟身處黑道世家,骨子裡有著洪爺那種鐵血作風,難保他不肯站出來,她會把藏身之地暴露給陳耀,以此來換回洪爺。 

  到那時,將又會是一場無法消融的災難,甚至會引火到洛夏身上。 

  「你在想什麼呢?」輕柔酥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聶雲楓低下眉眼,痴痴凝看她,細嫩的肌膚,明亮的眼,每一寸都是他鐘愛的。瞥見她發間盤頭髮用的木簪,心念一動,順手拔了出來,立即秀髮傾瀉而下,不經意的撫媚與她年齡相符的純潔融合在一起,在在都在吸引著他的視線,感應著他的呼吸…… 

  那根木簪是昨晚他閑來沒事的時候,用小刀削出來的,削成了一個木頭簪子的模樣。後來覺得很醜,就隨手扔在角落裡了,哪知道被她找了出來別在頭頂。 

  情不自禁地拉她起身,攬在懷中,手指從她長發里穿過,感受那絲滑的柔順。洛夏發覺剛才嬉鬧的氣氛變了,變得曖昧,聶雲楓看著自己的目光變得迷離,微微有些不安,但卻沒有退開。意料中的,火熱的唇壓下,奪取了她雙唇間的呼吸。 

  在她反應過來時,他的唇舌已經侵入,彼此交纏著,通過那點點相抵觸覺傳遞愛的情意。只是洛夏覺得今天他的吻有些與往常不同,似乎多了一絲兇猛與急迫,而他抱著自己的雙手緊到有些令她發疼,卻讓自己覺得是被需要的。 

  聶雲楓忽然睜開迷離的眼,看清身下的夏天羞紅著臉,長長的睫毛闔住明亮的雙眼,滿臉皆是陶醉。若是換了任何時刻,看到心愛的女人如此,都會身體發熱,情不自禁想要更多。可是今天,他的腦子裡被劈入了一把冰刀,身體可能還會動情,但神智卻已經是絕望在泛濫。 

  忽然,仍舊在他深吻中沉淪的洛夏睜開了眼,正對上近在咫尺的眸,那眼中來不及掩飾的絕望和悲傷被她精準抓住,心頓時慌亂起來,為什麼他會這麼悲傷?自從她來了以後,他一直都是很開心的,那種開心絕不是裝的,臉上的笑意溫柔到直達眼底,為什麼今天的他與往常不同? 

  直覺有什麼要失去一般,她化被動為主動,用力的摟住他的脖子,吸吮著他的唇,甚至手在他背後輕撫起來。她只想擁有更多的聶雲楓,讓切切實實的懷抱,填補此刻慌亂不已的心房。她不要他那麼難過,她願把自己所有都奉獻給他,只求他能有歡顏。 

  聶雲楓立即發現了夏天情緒里的波動和急切,想出聲安撫,可是她卻緊緊地不肯放鬆,鼻子里的呼吸變得常粗重,卻仍舊緊緊糾纏著不肯抽離。他能想到的,只有輕柔地拍撫著她的後背,讓她不要害怕,不要驚慌,明白是自己眼底來不及隱藏的情緒感染了她。 

  兩個人就像是在死水中遊走的魚,絕望地想要尋找個出口,求得生的希望。無奈的是,那個生門,掌握在別人手裡。 

  夏天,你知道嗎?我唯一能做的是,把生的希望留給你…… 

  眼角些微濕潤,他立即醒神過來控制住,不能再有絲毫情緒外露了,否則真要被夏天識破,就讓他們最後擁有這美好的瞬間吧。 

  洛夏的急切全都來自於莫名的心慌,漸漸的神智有些模糊,只想切實感受聶雲楓的存在,在她勾住的臂彎里。從最初確定自己心意后,到後來全身心投入且享受這個苦澀的愛情時,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至於是什麼樣的準備,又覺得懵懂不安,畢竟她只有十八歲,並沒有經歷過,說不出道不明,只迷茫地想把自己所有的美好,都給他。 

  毫無保留。 

  而那一天,聶雲楓一生都沒法忘記。 

  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可以擁抱著心愛的女人。他的血液在某處沸騰,甚至燃燒,但是他也只是緊緊地抱著她,大腦一面不受控制地幻想著他們情和欲交融的美好,一面卻又清醒地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不敢更深的接觸。 

  等洛夏再次睜開眼時,發覺身旁已經沒有聶雲楓的身影。 

  他們居然就那樣在狹隘的沙發上廝磨了一個上午,做盡情人間所有的情事,卻似乎還差著那最後一步.……直至午後,兩人朦朦朧朧睡過去。 

  看看牆上的時鐘,才午後兩點,她只眯過去一個多小時而已。 

  耳邊一片靜寂,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個阿列不是說,不要隨便出去的嗎?聶雲楓去哪了?眼皮跳了一下,直覺有不祥的事發生。立刻從沙發里站起身,整個屋子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甚至連洗手間也沒放過,再跑到門口去看鞋櫃,果然,聶雲楓的黑色皮鞋已經不見了。 

  他真的出去了! 

  是阿列打電話找他有事,還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得不出去? 

  想拿起沙發旁邊的電話打給他,忽然想起自從到了這后,他們兩人的手機都被阿列帶走了,為的就是防止信號被截斷,暴露行蹤。也就是說,現在她根本無法聯繫到聶雲楓。 

  心噗通噗通的亂跳,眼皮也一直在跳,她本不信這些,但是呆在這個靜寂得連自己心跳聲都聽到的屋子裡,而且再感應不到一絲聶雲楓氣息的時候,她卻信了。 

  「嘀鈴鈴——」洛夏驚跳了起來,電話鈴聲就像午後凶鈴一般,響亮的讓人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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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身處黑暗,僅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把生的希望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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