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思念
「乾爹,放心吧,你在這吃的虧,我不會讓你就這麼白吃的。據說『太子』最近有批貨要到,我已經安排人在留意了。」
洪爺奇道:「哦?這消息我還沒收到,阿城,你的消息很靈通啊。現在的世界真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那套以暴制暴理念快走不通了,只是不知道洛氏企業能不能洗清那些資金?」
聽到這,一直沉默不語的聶雲楓手微不可察的一顫。他們對話里提及的事情雖然他都沒參與過,但跟著洪爺這麼久,也有所耳聞,本不至於引起他驚顫。可洪爺最後那句提到洛氏,還是控制不住心中一緊,流露了半分情緒。
幾乎是霎那,就覺對面陸城的視線飄到了他身上,心中暗暗震驚,自己不過細微的變化,居然都逃不過他的眼。此人看似一副閑適的狀態,其實卻如豹子一般敏覺。聶雲楓自然也不作天真的想法,認為陸城不知道洛夏現在與他在一起。
忽覺一陣后怕,如果陸城沒有撤離對洛夏的監視,那麼他們如今生活在一起可能已經犯了他的大忌。會不會這次會面后,他又展開一系列的手段來逼迫他們?
還在尋思間,忽聽耳邊傳來陸城的詢問:「雲楓有什麼看法?」
不止是他愣了下,就連洪爺也覺莫名,他帶聶雲楓過來,權當是把一個信任的兄弟介紹給陸城認識,適當時機提點一把。之前看他這個乾兒子一臉不感興趣,等於說是找了個沒趣,就轉移了話題談論正事。哪知,陸城居然在此事上問起聶雲楓的意見,這情況委實有些令人意外。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聶雲楓身上,他也不驚,只沉吟了下道:「我沒意見,聽洪爺和城哥的。」在這裡,他是個小兵,他的地位,甚至連阿列都不如,能被安排坐下已經算是很給了面子,哪有什麼資格發表意見。
不管陸城此問是何意,他都不想在狀況不明下惹是非。當個默默聽命的小兵,會比做出頭鳥來得更明智。這個道理,很淺白,沒有道理不懂。
陸城眼裡的笑意莫名,卻也沒再追問,洪爺也挺滿意聶雲楓的答案的,確實沒看錯人,這個年輕人進退有度,很有前途。不枉他打算重點栽培的心思。之後的談話就變得輕鬆了,都是些瑣事,沒了原來的劍拔弩張。
一直到了晚上,陸城留他們吃晚飯。洪樂涵很高興,在她來說,能與聶雲楓多相處一分鐘,都覺得心情是好的,而且身旁有兩個靠山,她也不怕聶雲楓那冷臉。自家老頭子不用說肯定是幫著自己的,就陸城這個乾哥哥,她覺得特別酷。那種酷很難形容,不像聶雲楓給她的感覺,就是帶了點神秘又冷峻的氣息。
老頭子常常會說一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這碗飯輪到年輕人來吃了。
她想老頭子說的不僅是陸城,還有聶雲楓吧。在她眼裡,陸城再酷,也沒聶雲楓好。這個男人就在她身邊,鮮活的存在她的生活里,被她崇拜者且喜歡著,又一次忍不住把視線轉到聶雲楓身上。她覺得從第一次看到他到此刻,似乎這個黑暗的世界將他一點點洗鍊。
若說最早的聶雲楓站在台上英姿威武,但怎麼還帶了點陽光氣息,那麼此刻的他完全淡冷收斂,卻又無形中散發了極具魅力的男人味。這樣的聶雲楓,令她深深著迷。
整個桌上,話最少的除了阿列,就是聶雲楓。從頭至尾,他只當是個陪襯,盡量讓自己存在感低。縱觀一整個下午到現在,他基本上有些認知到洪爺與陸城的關係,名為乾爹與乾兒子,實則可能陸城是洪爺背後的操控者。
就像是一張彌天大,陸城才是這張的主人,而他們這些人都只是中的魚,任他控制。就算你再翻滾扑打,也始終逃脫不了的束縛。這就是所謂的人為魚肉,我為刀俎。
他甚至猜測,其實自己的動向從來都在陸城的掌控里,因為他們之間有個息息相關的人——夏天。若陸城真像洛夏說得那樣對洛挺遠恨之入骨的話,發誓要報復到底,那麼對這個唯一的親妹妹的動向,他不可能不派人監視。
是在持觀望態度,還是暗中布下什麼局等著他們?愕然想起黃毛事件,那個黃毛本身不就是他的人嗎?難道那件事也是他指使的?頓時一股激怒在心中升起,是要有多恨,恨到讓那群禽獸去糟蹋自己親妹妹?當真是要把夏天逼死嗎?
聶雲楓覺得有些浮躁,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燒,卻硬逼自己強忍下去。直到晚餐結束,洪爺起身告辭時,他長舒了口氣,總算可以再不用忍受這種煎熬,他怕會忍不住衝上去質問陸城,為什麼要那麼對待夏天?
臨走時的隨意一瞥,心念轉過間,眸光暗沉,轉身跟在洪爺身後走出別墅,不讓任何一點驚疑出現在臉上。剛才無意的一眼,他看到阿列直起身時與陸城的對視,心底頓生某個念頭:阿列是陸城的人!
這事洪爺知道嗎?是陸城派阿列去洪爺身邊保護,還是安排在洪爺身邊的一顆暗棋?瀲去心神,不去糾結這件事,他也管不了。別墅外面已經夜色瀰漫,昏黃的路燈把別墅四周照得十分亮敞,很快車子緩緩開除別墅區,滑上軌道,行車方向是往診所而去。
洪樂涵環著聶雲楓的手臂,有些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猛打瞌睡,最後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半闔著眼假寐。聶雲楓忍住推開她的衝動,掃了眼洪爺眼中的心疼,溫和開口:「大小姐,今晚不用陪我,我的傷差不多好了,你跟洪爺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
洪樂涵睜開眼,眸中帶了點驚喜,這還是聶雲楓第一次對她講話如此溫和。有些遲疑地開口:「可是.……」卻被洪爺打斷話:「樂樂,診所那邊有老陳在,還有專門的護士,你看看你,這幾天人都憔悴了不少,跟老爸回家。」說到最後,語聲多了些嚴厲,帶了命令式口吻,只因女兒的眼下都有黑眼圈了,嚴重睡眠不足。他洪景天的女兒,幾時需要這樣去照顧別人?
洪樂涵這回倒沒跟父親唱反調,也是真的累了,聽話地點點頭:「知道了,老爸。雲楓,那你回診所后就早些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
聶雲楓一如既往的沉默,她也都習慣了,權當他默認。
汽車停下后又再疾馳而去,直到車尾不見蹤跡時,聶雲楓這才快步走到路口,四處尋望過往的計程車,看都沒有看一眼身後的診所大門。手機摸了出來,又再放回去,一個禮拜沒見夏天,他無法再等下去,不管有多晚,也不管傷好沒好全,他都一定要回去見她。
診所到家其實只有短短的車程,可坐在計程車上,就是無法壓抑住狂亂跳躍的心,連手都微微有些顫抖。不想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種矯情的話,可這整整一個禮拜,對他來說,真的是度日如年。
等於是在數著秒針過日子,只恨時間過得太慢,只恨傷口癒合地太緩。思念就像是毒癮,越久癮越大,壓得他快透不過氣來。
有人問:誰應了誰的劫,誰又變成了誰的執念?他想,洛夏應了他的劫吧,對她,他有種無法言傳的執念。在認識的最初,洛夏本是他的向陽花,普照心靈溫暖,可是到了現在,她就是那罌粟花了,怎麼也無法戒掉的毒。
輕輕轉動家門的鑰匙孔,還沒來得及推門,門就從裡面被用力拉開,日思夜想的人赫然站在眼前。門外的月光,門內的燈光,相互映照,輝映著兩人的臉。
不過瞬間,聶雲楓就看到了洛夏清澈如湖泊的眼中,從驚喜變得晶瑩,接而淚水滾落眼眶。看得他都開始覺得鼻子酸澀,這樣的夏天,令他憐惜和心疼。正打算走進去抱她,卻被她先一步撞進懷中,后心處的傷口,頓覺撕裂般的痛楚襲來,但他卻咧開了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再沒有比這一刻覺得滿足了,夏天就在他的懷裡,緊緊抱住嬌軟的身軀,胸口的衣襟開始變濕,是她的淚。
大話西遊里,紫霞仙子在至尊寶的心上流了一滴淚,聶雲楓覺得他的夏天也是如此,她把那滴淚種進了他的心口,故而總會在思念她的同時,覺得心痛與酸澀。
相隔一個禮拜的思念,兩個人甚至連門都沒進,已經控制不住泛濫的情潮。有時候感情的發展,往往只在於一種細微的觸動,就自然而然發生了。
聶雲楓眼睛彎起,低下頭輕輕吻她的眉心,眼睛,臉頰,唇角,最後,移到唇,從淺嘗輒止,到深入交纏,從未有過的深吻在唇舌之間展開。恨不得勾刮過她唇內每一寸土地,恨不得完全佔領對方的領域,他想要更深的感受她,走入她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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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一個很玄的東西,它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