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洪爺
文麗用幾乎痴迷的目光,緊緊鎖住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張好看到極致的臉,不管那眼神多麼冰冷,但眼內卻只有她一個人的倒影,沒有別人。這是第一次,聶雲楓完完全全正視自己,而她求的就是這。
其實她比洛夏還要早見過聶雲楓,開學軍訓的那次並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那年暑假有一次與洛夏約了去逛街,她總是先到的那個,站在約定的地點,忽然後面有人拽她脖子上的鏈子,那是去年過生日時媽媽買給她的一條玉墜子。她拚命護住,立即感覺到頭皮一痛,那個壞人竟然揪她頭髮,就在她快撒手之際,那人忽然就鬆了手。
回頭一看,原來他被一個年輕少年一拳打在了地上,那個少年就是聶雲楓。當時他打跑壞人後就轉身離開了,而她愣在當場也沒反應過來。所以當在學校再見他時,沒有形容詞來描述她心內的欣喜。但很快就發現這個少年的目光是停留在洛夏身上,每一次他站在小樹林邊看洛夏,而她則坐在教室里偷偷看他。
與聶雲楓真正走近是為了幫他與洛夏傳遞紙條,上面的每一句話她都悄悄地坐在洛夏旁邊偷看到了,回家后就拿本子記下來。明知道自己只是他們之間的橋樑,可是因為能夠獲得他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她都甘之如飴去做。放假后,紙條沒有再傳遞,他時常會約自己出去,打聽的是有關洛夏的事,說的是洛夏這個人,哪怕是小吃街上從頭吃到尾,他眼中閃翼的光也是為了洛夏。
她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先認識聶雲楓,也是自己先在學校注意到他,更是先喜歡上他,為什麼最後所有的一切都還是給了洛夏?她不就是有一個好的家世,好的相貌嗎?如果除去那些華麗的外衣,不過與她一樣平凡。
可能老天聽到了她的祈禱,真的收回了對洛夏的賜予,她被趕出了洛家。看著她在學校受人排擠,心裡就不由覺得高興,曾經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也不過是個落魄女。然而高興沒多久,就聽到她說現在與聶雲楓住在一起,她不信,那天放學後有意纏著洛夏去了他家。房子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很乾凈,就像是愛的小屋,而洛夏完全以主人姿態自居。
原來洛夏即便不是公主,還是被聶雲楓那麼寵愛著,喜歡著。就像此刻,他來為洛夏伸張正義嗎?還是來報復自己?
「聶雲楓,為什麼你的眼裡從來都只看得到洛夏,卻看不見我?」從第一次街頭相遇起,你都不曾真正像現在這般正視過我。文麗在心中默默添了一句,此時她的眼神凄然,淚眼欲滴。
聶雲楓眸光流轉,立即看出這個女孩眼中對自己的情意,難道是.……立即一陣心痛襲來,洛夏所受的罪都是因為他?是他太大意沒有留意到文麗的情緒變化,更粗心到居然讓這種情緒蔓延引禍到洛夏身上。腦中浮現那天巷子里洛夏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的樣子,雙眼立即射出寒光,伸手就扣住了文麗的下巴,用力捏緊,冷酷地回:「你配嗎?」
隨後狠狠往旁邊一甩,文麗直接被甩到了地上,跌坐在地。
今天她要不是女人,而且還是個學生,他絕對會把她打到殘廢,就是如此也不足以讓她抵償洛夏所受的罪。
文麗抬起頭絕望地看他:「難道你就從來沒有在意過我?」
聶雲楓的回應是憐憫的眼神,這樣的人根本不配他多費口舌。轉過身,只留冷漠的背影,和丟下一句蕭冷的話:「秦文麗,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也警告你,從此以後離洛夏遠一點,否則,後果不會是你想知道的。」
這件事的發生,最大責任在於自己,然而洛夏在學校依舊存著潛在的危險,看來等她傷好后回校,每天必須得抽出時間來接送。他絕不容許再有一次這種事情發生!
校門口的角落,文麗還坐在地上,凝看那抹身影在視線里消失。森冷的語氣中透著股她不懂的氣息,即便是發現他居然知道自己全名,也不再覺得欣喜,反而周身全是寒意。從來都覺的聶雲楓溫潤如玉,卻發現他似乎……有著另外一面,這個不為人知的一面,令她覺得害怕。
沒過幾天,秦文麗就轉學了,徹底從這所學校消失,而這時洛夏還在家中養傷,自那以後,她再也沒見過文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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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洛夏撞見后,聶雲楓停了一段時間打拳,但一個禮拜後接到管事的電話,他還是去了。這次去跟管事也談好,每周會過來打兩到三次,每次也最多接兩場拳。
他會再三確定,洛夏是真的睡著了才會離開,離開的時間不會太長,通常若第一場遇到難纏的對手,拖了一段時間,就不會再打第二場了。相比以前,可能來錢少了,但幸而洛夏不用住院,省去了一部分醫藥費,也不用再像那時般拚命了。
卻也因為如此,他的名聲似乎在黑市拳場傳揚開來,無論是拳手還是觀眾,都知道有個叫聶雲楓的小夥子,功夫超凡,基本難逢敵手。
於是,就有了他與洪爺的第一次相見。
聶雲楓被管事領著走進辦公室,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嘴角掛著笑,眼中卻暗藏狠厲光芒的男人,坐在老闆椅內打量他。他並不知對方意欲作何,剛才管事只說帶他見個人,卻一眼就看出這人身份不凡。而辦公室內還站著十多個壯年男人,一看就是保鏢或打手性質的。身旁的管事恭敬地喚了聲「洪爺」。
頓時心中一凜,若在以前,他還沒接觸黑市拳,可能不曉得洪爺是何方人物,可如今打了這麼久的拳,自然是聽說過「洪爺」這個稱號了。
洪爺叫洪景天,據說縱橫柔城黑市已經二十多年,地位一直無人可撼動。旗下經營著許多家夜總會和地下賭場,更在夜總會的地下室內開著一個黑市拳擊賭局。在當時的背景情況下,像洪爺這種地位與財富,完全沒有人敢跟他嗆聲。
那時流傳著這麼一句話,你可以不叼警察,但是卻不能得罪洪爺,因為警察最多抓你坐牢,而洪爺卻會要你的命。這是柔城黑市的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其實無論是什麼樣的城市,發達還是不發達,都存在著這麼一個地下的陰暗世界。
就在聶雲楓心裡暗自計量著時,洪景天也在審視著眼前這個看起來還有些稚嫩的年輕人。簡單的白色t恤,洗白了的牛仔褲,甚至膝蓋處還有著破洞。但這些都無損他的氣質,看似平和的氣息中多了一種沉斂的倨傲,初步估計,這個年輕人不會超過二十歲。
注意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以說在場子里聶雲楓三個字算聲名赫赫,據說是屢戰屢勝,從沒有過敗績。洪景天朝站在兩旁的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即那群人招呼也沒打就朝聶雲楓攻去。
突如其來的變化,聶雲楓微有訝異,但卻面無懼色。嘴角牽起一個細小的弧度,在拳快到跟前時,乾淨利落的還擊,就像他每一場的打拳,面對強敵,從容不迫。其實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對手,首先得自己有信心,用氣場先震住對方。
而不能因為人多勢眾,自個先心虛,這樣的話就不用打了,氣勢上已經先輸了一半。只打過幾招,就發覺這批人雖然要比外頭的混混強了許多,但也不是都手底下練過,所以他出招有收有放,揮灑自如。很快,十來個人都躺在了地上。
「啪——啪——啪」掌聲傳來,洪景天滿意地鼓掌。很顯然,眼前這個年輕人出拳的架勢是練家子,只是那利落的身形,卻讓他想起一個人來。
「很專業的自由搏擊,沒想到我這場子里還有這樣的高手。」停頓了一下,忽然問:「認識向君帆嗎?」聶雲楓漠然不語,他只想迅速離開,雖然年輕,卻也知道洪爺不是他可以得罪的起的人。
管事臉色一變,剛想開口喝斥,卻被洪景天橫了一眼,立即閉了嘴。他倒是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的性格,「你在這裡打拳,一場拳贏了也不過是500塊錢,我這裡有五萬,今後跟著我混,缺錢了只管跟我拿,怎麼樣?」
他們混黑的,對這種身手很好的人,可謂求才若渴。
他識人無數,從這年輕人的神色里,可看出他與那向君帆沒有任何關係,否則他的眼中不會一點波動都沒有。
一打五萬塊錢被扔在了桌上,滑倒聶雲楓站的位置,他遲疑了幾秒,走上前,拿過那錢在手裡掂了掂,垂了目光輕喚:「洪爺!」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機會,天秤上的砝碼太過懸殊了,不光是錢的問題,還有他一直渴求的強者權利。這個世界是強權的世界,洪景天丟給他一個機遇,他必須要牢牢抓住,打拳不可能是一輩子的事,而且風險也大。跟著洪爺,只要他肯拼,總有出頭之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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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手,肆無忌憚向你張開,根本無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