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蕪水村

  簡單靠在床頭上,耳里聽著浴室里嘩嘩的水聲,視線不由穿過那磨砂的玻璃,可見其高大的輪廓。剛才他與白晴說話時,她故意找了借口跑下去找海叔閑聊了,就是想給他們母子個機會好好談談。 

  別看那天容爵嘴上挺狠的,其實心裡頭比誰都難受。母親就是他從小以來的心結,想見的時候不能見,現在見著了,他又抑不住那股不甘。連著幾晚,她半夜醒來,都看到他站在窗邊吸煙,那孤單的背影看著令人覺得心疼。 

  他自小缺少母愛,父親又對他嚴厲之極,甚少寬慰。即便有了現在這種堅毅的性格,卻仍是有遺憾,心底對母親的渴望從來就沒有停下過。而當這種渴望變為現實,忽然那所有美好的盼望都不過是自私背後的無奈之舉,心中就起了極大的反彈。 

  這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其實也是白晴欠他的。所以她從未試著要去勸解容爵,空話人人會講,但真正想通到接受都需自己來經歷。而且母子情也非一朝一夕間就能深似海,儘管白晴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見兒子,但畢竟她把他生下,卻讓他缺失母愛近三十年。 

  所以,她覺得自己算幸運的,媽媽對她的愛自出生起就從沒少過。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笑著面對人生,也請來師傅教她搏擊術防身。如此想來,其實媽媽一早就有預料過自己的命運,從很早開始就為她以後的生活鋪路。從沒告訴她原家心術的秘密,就是想她可以如普通人一樣,平平淡淡。 

  正在腦中胡思亂想著,耳邊響起一陣電話鈴聲,摸出手機一看,是安旻鋒。連著幾天忙這頭的事,她倒是把顧彤彤血症那件事給忘了。 

  電話中,安旻鋒的聲音很是平靜:「你在哪?」 

  簡單輕蹙眉頭,感覺他語氣平靜的有些詭異,心中一跳,「彤彤怎麼了?」能讓這男人在意的,也只有顧彤彤。對方沉默了下,無意隱瞞:「她的血症發作了,現在人已昏迷。」 

  她想了想后,才道:「安旻鋒,我有個提議,你要不要聽?」 

  等電話掛斷後,抬眼就見容爵靠在浴室門邊看著她,眸中帶怒,而頭髮上的水順著他的臉頰還在往下流。飄了眼他裸露的上半身,肌理分明,只是不是拿了浴袍進去嘛,至於這樣擾人視覺么。輕咳了聲,假意去拿睡衣,準備去洗澡。 

  「你不準備跟我講講你又自作主張決定了什麼?」 

  從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聽到她最後講的話了,只好重新坐下來試著跟他講理:「阿爵,彤彤病發了,安旻鋒為了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得承認他還算有能力,與其讓他去找白家兄弟,還不如收攬到咱們這邊來。我是答應此去雲南的路上,可定時給他少量的血,這在之前就協議好了的。同去找白家老巢,如果能幫他把子母蠱去掉,又可救顧彤彤,何樂而不為?那樣,至少他不會再死咬著我不放了。」 

  安旻鋒這人亦正亦邪,寧可收為己用,也不為敵人,才是最佳方法。而顧彤彤就是他唯一的軟肋,反正也就多帶兩個人上路而已,必要時捐獻點自個的血,沒準關鍵時候還能用到他呢。這是剛才簡單在接到安旻鋒電話時,突然就起的念頭。 

  容爵挑了挑眉,沒有意外她有這想法,他動怒只是因為她自作主張承諾安旻鋒以原家血救顧彤彤,卻又拿她沒有辦法。她要是那種只會躲在背後等他保護的女人,可能他就不會愛上她了。悶悶的把手中的毛巾扔過去,正好蓋住她頭頂,等她氣惱的扒下來后,他已經坐在床沿吩咐:「給我擦頭髮!」 

  簡單氣結,咬了咬牙,狠狠盯了他後腦勺一眼,卻還是爬上床,跪在他身後,拿干毛巾給他擦起來,動作很粗魯,心中暗道若不是以為他是傷員,定不睬他!沒有發覺,毛巾底下人的嘴角卻是勾了起來。 

  安旻鋒是第二天一早帶著顧彤彤到太陽城的,簡單看了看彤彤氣色,確實不好,臉雪白雪白。本想單獨進個房間,避開容爵,可他那冷冷的目光掃掠,令人怪寒磣的,只得硬著頭皮把人帶進他們原來那間。 

  之前已經抽過一次血了,所以工具齊全的,安旻鋒在得知她心術恢復后,眼中閃過欣喜。如此一來,應當是能暫時壓制住彤彤的血症了。抽完血后,簡單不敢去看容爵的眼神,從他身上那陰冷的氣息也知怒意極深,當目光凝到顧彤彤身上時,她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在腦海浮現。 

  她記得當初顧彤彤講起血症,說是顧家的遺傳病,會在年過二十的時候像毒瘤一般生長,長命可活三十,短命最多二十五。不是癌症的血症,醫學上又從未有過此病症,三十歲是個界限。而容爵的蠱王也是三十年之說,這其中會不有一定的聯繫?否則也太巧了點。 

  於是她問:「彤彤,你這血症是誰告訴你的?」不可能是她爸爸,因為她曾說她爸爸也得過,那就是說她的父親應該在三十歲的時候就死了,那時的顧彤彤還是個幾歲孩童。 

  「我奶奶。」 

  答案出乎意料,本來還以為是她媽媽呢。顧彤彤淺笑了下,眼露悲傷:「我自有記憶以來,就是孤兒,是奶奶帶大我和小斌的。她直到臨終時,才告訴我這血症一事。」 

  「對不起。」簡單覺得有些內疚,她本無意刺探別人**,卻沒想顧彤彤的身世如此凄慘,也就是說她是到成年後才知道自己患有絕症,這些年她過得一定很苦。記得最初看到她時,覺得這是個風姿卓越,溫柔美麗的女子,哪裡會想背後是如此心酸。 

  暗暗發誓: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幫顧彤彤醫好這絕症。 

  地圖上能標註出來的地名真的是萬千之中其一,有很多小地方都不為人知。一行人的終點站就是這種地圖上找也找不出的山溝溝寨子里,若不是白晴從白家出來,知道路怎麼走,可能在雲南地界里找上兩個月也不見得就能找到。 

  白晴憑著記憶,帶著大家在山裡頭彎彎繞繞了好幾天,到後來車子開不進去了,只能走路。白家所處的那個苗寨,她記得是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山坳裡面,只有一條通道可入內。其實她心中很忐忑,當年她帶著蠱王偷跑,對白家來說就是叛徒,如今再回去,究竟要面臨什麼,都不可知。 

  若不是阿爵蠱王蘇醒過來,她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的。那時父親是族長,不知道現在他怎麼樣了,三十多年過去,他如今也該有七十多歲了。 

  漸漸可見人煙,就知即將抵達目的地了。眾人的心頭都開始變得沉重,終於要窺到白家真正的老巢了,白家兄弟是否在這裡,會不會有未知的危險?這些問題沉澱在每個人心上。 

  「到了。」白晴遠眺著前方不遠處的村子,熟悉的景緻像是三十年沒變,當初她與二哥從裡頭出來時,就是這幅面貌,如今依然還是。 

  這個村子很大,名字叫蕪水村,裡頭全是住的苗人。分為裡外兩層,白家是住在最裡頭那層的,可算是這村子的核心。苗家蠱術雖然有名,但也不是人人都會,所以白家蠱術在這村裡挺有權威的。 

  幾人商量了下,決定讓路東帶著一道跟來的兄弟留守在外圍,剩餘的人則進村,暫時先找戶村民家入住下來,然後再打聽下有關白家的事。總不能貿貿然就衝到最裡頭,揪起個人就問蠱王的事吧。據說像這樣長久住在一起的苗民很團結,別他們還沒走到白家範圍,就被人家給趕了出來。 

  白晴也同意此法,白家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她無法預料,還是小心為上。 

  剛走進村子,就有村民站在門口觀望,眼中帶著防備。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陌生人,他們立即有了危險意識。幸好白晴會說苗語,她走到村口第一家門前,與坐在那的村嫂嘰里咕嚕講了幾句后,可見那村嫂的神色緩了下來。隨後就與自家男人說了一頓,臉上帶了笑容請他們進屋。 

  原來白晴借口說與家人回鄉來探親,在山裡頭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裡,希望可借個宿。苗民本就淳樸,只是對外族陌生人有排外之心,聽到白晴會說苗語,心裡頭已經把對方認定為是自個鄉親了。所以說,語言的溝通非常重要,若這次白晴不來,可能他們連踏進這蕪水村第一步都很難。 

  正好是三對人,分為三個房間。白晴跟村嫂介紹另外兩對年輕人是自己兩個兒子與兒媳,村嫂立即眼中流露羨慕,直誇她好福氣。女人與女人之間就是好交流,兒女經一講下來,彼此就熟了,從村嫂口中得知她生的是個女兒,兩年前就嫁給族長家的好青年了。反正隔得近,三不五時的她女兒就會回來。 

  聽到這,白晴心念一動,村嫂口中的族長家好青年,是不是就指的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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