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失去心術
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才慢慢從沙灘上爬起來,渾身無力的手腳都在顫抖。是剛才迸發了所有的潛能,所以現在完全虛脫了吧,但她不後悔,至少她讓歐陽浩起碼重傷了,而讓安旻鋒以同樣的方式被大海淹沒而死。
可是她該去哪?太陽城嗎?現在她在大家的眼中應該是與安旻鋒同歸於盡投海了,海叔與宋鈺他們應該也不會再被挾制,歐陽家沒必要趕盡殺絕吧。儘管如此想,她還是找了個路邊沒有探頭的公共電話亭,撥通了太陽城警局的電話,讓他們派人去老街海遠客棧和念吧。
她的能力有限,警方如果參與進來,相信歐陽家多少也會忌憚。
打完電話后,她就隨便上了一輛大巴車離開了華市。不管歐陽家會不會去查誰撥警局電話的,她都不想再留下任何痕迹。而且,華市已經沒了容爵在,她還留下來幹什麼?
她坐的是車子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甚至都沒有問司機這趟車是往哪出發的。只是把頭靠在車窗上,茫然地看著外面的景物在不斷向後倒退。會這樣想:如果時間也倒回去,那她在當時還會對容爵說那番話嗎?閉上眼默默說:她不會。
如果她知道,他們想要殺容爵,他們要的是她來吸引容爵心神,她決然不會說那些話。這個世界,她早就一無所有了,好不容易有了容爵,她怎麼會用他的命來換別人的呢?就算再不忍寶平被侮辱,她也不能讓容爵死。人活一世,有誰不自私呢?她就自私的只想要容爵活著,可是他在哪?他被安旻鋒殺了!他被她害死了!
「小妹,你沒事吧?」
愣愣地睜開眼,茫然回頭,她的旁邊坐著一個穿白色短袖的小夥子,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卻見他指指自己的臉,腦中慢了半拍后才反應過來用手去抹臉,發現滿手的濕漉,原來她靠著窗閉上的眼裡在不停地流淚,淚水瀰漫了整張臉。
她不是從來不哭的嗎?就是親眼看到容爵沉入大海時,她也沒哭啊。當初想起身世,想起媽媽被抓的遭遇時,她也沒哭。這個時候,她卻哭了。不想自己的悲傷給別人看到,拉過自己夾克的帽子蓋在了頭上,背過身去,卻再也忍不住開始抽泣出聲。
哭聲引來了車上乘客的側目,小夥子看好多人都在看他,懷疑是他把人給欺負了,可是這不關他的事啊。他就問了句話,哪裡知道這個小妹會忽然大哭起來。「不是我欺負她的,我和她根本就不認識。」急急解釋。
可是還是有人看不過去,一位大嬸不贊同地說:「小夥子,女朋友是要哄的,不能這樣惹她哭。」小夥子急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像是為了證明一般,當司機到了一個站點停下放人下車時,小夥子也不管到沒到他的目的地,匆匆拿了行禮就下車,臨下車門前他還回頭高聲道:「她不是我女朋友!」看得乘客們面面相覷,小聲議論。
其實哭了這麼一會,簡單的情緒也都發泄差不多了,自然是聽到旁邊的議論聲,有還在討伐那小夥子的,有在詢問這妹子到底是為啥哭,也有人說看這情形這對男女朋友是分手了。她聽得有些啼笑皆非,卻又覺得當陌生人不知道內情的時候,誰又會了解你心底真正的悲傷是為了什麼,可是最起碼沒有人來窺視你的內心了。
後來乘客越來越少,漸漸的都到了目的地下車。這輛大巴屬於隨靠隨接客的,所以路程行駛的很慢,幸好她也沒什麼要緊的去處,就安靜坐在後座,等車子抵達不知名的目的地。終於車子駛進了站內,終點站到了,司機走出來吆喝著所有乘客都下車。
簡單屁股動了下,覺得整個人都麻了,而車上也就三四個人了。當走出車站后,她忽然覺得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多少次容爵逼著她要回柔城,她就是作死了不肯回來。今隨便坐了輛車,居然就兩腳站在柔城的土地上了。不,這裡回憶太多,她不能流下來,否則她真活不下去了。
轉身重新走回車站,掏了掏口袋,所剩無幾的錢,最終她買了去川市的車票。那個地方曾經是海叔的據點,她記得那次躲避容爵去找川市時,海叔給她安排了個住處的。雖然她當時沒有住,但可能還空在那,而放鑰匙的地方,之前那接她的青春痘小夥子講過,就在門縫底下。現在想想,她其實挺凄慘的,無家可歸,無處可去,而且就快身無分文了。
她原來的行裝在跟著歐陽浩走後,被留在了他公寓裡面。抵達川市后,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間民房,確實如她所想,鑰匙還在那裡。裡面設施雖然簡陋,可是基本都齊全,主要的是備著一些乾糧,顯然那次事情過後,海叔就忘了這個地方,再沒人動過這裡。總算是解她燃眉之急,至少有片屋瓦可蓋,也暫時不會餓肚子。
從此她就開始了宅在屋裡的米蟲生活,沒想就過了三個來月。原來儲備的泡麵餅乾等食物也開始漸漸變少了,簡單才開始意識到這樣下去是坐吃山空。而且她發現了一件事,好像她的能力消失了。照鏡子看自己的臉色,一直都是蒼白的像紙,而手腳疲軟無力。
嘗試過幾次對自己施展閉心術,讓心平靜,想要去感應媽媽所在的地方,卻根本無法。整日她都是燥亂不安,當意識到心術可能失去時,她就走出門任意找了個人打算嘗試,發覺確實如她所料,現在就連最普通的人,她都不能施展迷心術了。
也就是說,在那次爆發后,她的異能離她而去。這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安旻鋒抓她的目的,雖然從未說過,但卻一定是與心術有關的,他必然是想要利用她來達到某種目的,所以在看到她不顧一切使用潛能催發心術時,他勃然變色,而在殺手們想殺她時,又極力制止。這還真是報應啊,她殺了安旻鋒,然後失去心術。
成為普通人的自己,還憑什麼去救媽媽?她就連想要感應對方在哪都做不到了。每日昏昏沉沉度日,這天夜裡在經過報攤時,隨意瞥了一眼,被那上面的「容」字給刺痛了眼,終於停下來買了份報紙。容氏倒閉了,在失去了容爵之後,容氏再也支撐不下去。
曾經她在那裡工作了兩年多,看著這則新聞有說不出的難受。眼眶又有點濕潤,從那天過後,她變得越來越脆弱。就像她的身體遲遲好不起來一樣,心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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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醒嗎?」
「沒有,醫生還在裡面做檢查。」
推開厚重金屬門,入目可見一群醫護人員正圍在病床前,聽到身後聲音響起,紛紛回頭,立即神色肅穆地站開,讓出一條路。
本在最裡面的黑衣勁裝男人走了出來:「容叔,爵哥還沒醒過來,會不會.……」
「不會,我的兒子沒那麼容易死的。」沉厚的嗓音從男人嘴裡吐出來,他的眼中是精鍊的光芒,仔細看,床上躺著昏睡不醒的男人除了臉色蒼白點,輪廓與他十分相像,只是年齡上有著差距而已。
轉眼看身旁人臉色黯淡,眼中愧疚,緩下神色道:「東子,不用內疚。這小子囂張慣了,也該是他嘗到苦頭的時候了,否則他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容叔,我.……」
「行了,先下去吧,我跟阿爵呆一會。」
門關上那刻,路東的目光再度飄到床上容爵的臉上,他此刻上身半裸著,胸口的子彈已經取出來,紗布貼在傷口處,手背上還在輸液。那天抱著爵哥一起跳進海里后,就被海浪給衝散了,他拚命潛進海底,才找到已經沉到底里昏迷過去的爵哥。
醫生說,那顆子彈洞穿了心房,若再偏離一公分,就再也救不活了。可也因為這中彈加上被海水淹沒神智太久,所以過了三個月爵哥還遲遲醒不過來。是他的責任,爵哥早就提醒過他那晚會是不平靜的一晚,他不該離開爵哥身邊的。
「東子。」一道輕柔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他回過頭恭敬地喚:「容姨。」
「阿爵還沒醒?你容叔在裡面嗎?」
路東點點頭,「是的。」女人推門走進,留下一道靚麗的身影。他在心中感嘆,若不是從小就認識容姨了,絕對不會相信她是爵哥的母親,她的臉上幾乎就沒有歲月的痕迹。
「尊。」
容尊回過頭來,眼中閃過柔意,起身走過來拉住女人的手,「你怎麼過來了?」把人安坐在椅子里后,才隨後坐在她身旁。
女人甚是憂慮地看著床上的兒子,眸中閃過淡霧。「尊,阿爵會不會醒不過來?」
「不會的,他是我們的兒子,連這關都闖不過,他也不配姓容了。」容尊看不得妻子臉上浮現悲傷,不由勸道:「晴,你身體不好,不要太掛心上,阿爵的事我會注意的。」
白晴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憂傷地問:「尊,你說會不會是我們白家的孽債報應到了阿爵身上?」容尊神色一變,聲音中帶了怒意:「胡說,你現在是我容尊的妻子,你姓容,再也不是白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