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樓里,既虛偽又無恥的正義之罵!
莫非笑了笑,說道:「閣下貴姓?」
皂衫男子淡淡道:「免貴姓李,名三!」
莫非說道:「原來是三哥!三哥,說句實在話,其實今天出門有些倉促,就帶了這麼些碎銀子。」
李三乜斜著眼,冷聲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兒?」
莫非撓了撓頭道:「豈敢,豈敢,三哥果然聰明絕頂。不瞞您說,我今天確實帶了幾百兩銀子出門。」
李三道:「所以,我要的十五兩也不多!」
莫非摸了摸鼻子,尷尬一笑道:「是不多,只是不巧幾百兩全部被人騙了去。」
李三一聽,怫然作色,喝道:「曹植!你別給我嬉皮笑臉的,大爺不吃這一套,先前覺得你說話還算好聽,誰知道竟做些耍賴的齷齪事情!」
莫非東張西望了一下,隨即才想到,曹植就是自己。
莫非沉思了一會兒,隨即從腰間解下一把劍,雙手捧著,舉在身前。
這劍乃是騙他錢的黑衣少年遺留在河底的,莫非早已檢查過這柄劍,外面的劍鞘雖然有些破爛生鏽,但是其中的劍卻非同一般。
那劍整體上呈青色,劍身表面還散布著一些白色花紋,銀光閃閃的類似匹練一般。若是在劍身上輕輕一彈指,還會發出叮咚的流水聲,神奇無比。雖然不知是何材料,但劍極其鋒利,若是愛劍之人定會把它當做寶貝,任你多大價錢也不會賣。
張虎看見莫非的舉動,頓時生氣起來:「小非,虎叔今天並不想掃你的興,所以你做什麼說什麼,也都由著你。但此時此刻,虎叔對你的表現有些失望。記住——你是軍人、亦是習武之人!」
莫非素知張虎的秉性,低聲道:「虎叔,你是不是覺得小非有些懦弱?但我從小到大是什麼人,你還不曉得嘛。小非五歲殺死過狼,十歲降服過白虎,豈會是怕人怕事的!大樹不會將蚍蜉放在眼底,我同樣也不會將此人看在眼裡。
只是這件事,我們也是有錯的。只吃飯不給錢,首先便犯了軍規,其次到哪裡也沒這個道理不是?所以,此人只要不觸及我的底線,我還是願意講講道理,以和為貴的。而且,這劍本身就不是我的東西,再者說,我是要先抵押一下,會贖回來的。」
張虎聞言沉默不語,須臾點了點頭:「你說的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道理。」
莫非見說服了張虎,長吁一口氣,轉而對李三笑道:「三哥也是習武之人,看看這劍如何?我想用它暫時抵押今日的酒錢,明日再取錢來贖。」莫非說完雙手奉上劍。
李三現在早已經失了耐性,一眼瞥見那銹跡斑斑的劍鞘,伸手將劍打落在地,怒道:「曹植!你還敢戲耍老子,什麼狗屁東西,老子只認錢!」
張虎勃然變色,雙拳緊握,青筋暴起,冷眼瞪著李三。李三一見張虎的眼神,似乎嗅到了一絲殺氣,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莫非趕緊的對張虎微笑,示意他再淡定一些,繼而彎腰拾起劍,重新別在腰間,對著李三繼續和顏悅色:「這樣吧,我叔叔此刻酒興正酣,他打算在此地再繼續暢飲些時光。我回去一趟,取錢再來接我叔叔離去,如何?」
李三如何聽不出莫非的言下之意,擺明了就是留下一個人質。
李三沉吟片刻,須臾說道:「你叔叔年紀大了些,不如你年輕體壯的,還是盡量少飲些酒。我今日與你很談得來,不如我們暢飲一番,讓你叔叔回去,豈不是更好?」
李三已經看出了張虎是個厲害的角色,倒不如留下莫非安穩一些,他做完這個決定后,覺得自己很聰明。
莫非則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傻x!』按照虎叔的個性,這要是回去,根本不會帶錢回來,帶一隊人馬倒是十有八九的,到時候,一把火燒了花滿樓都不眨一下眼。
不過,莫非還是對李三笑道:「好…如此甚好!」
莫非轉過身來,低聲對張虎附耳道:「虎叔,你是大英雄大豪傑,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必定不會太過激烈吧?」
張虎想了想:「不會太激烈!」
莫非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弛下來:「那就好!」
張虎突然說道:「我只帶一千人馬,滅了這個青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太激烈。恩——到時候我把你喜歡的那個薔薇姑娘,也劫到山上去——」
莫非駭了一跳,立刻進行勸阻:「虎叔,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就這麼定了!」張虎直接打斷他的話,轉身離去。
莫非知道虎叔忍到現在已經夠意思了,現在估計也是勸不住了,遂搖頭苦笑,彷彿看見了接下來的牆倒眾人散、美人皆啼哭的可悲場景。
李三看著張虎遠去的背影,隨即想起了張虎的那句『撩撥於我』,厭惡的低聲了一句:「估計是個沒根的人!哼,這種人也來逛青樓,可笑!」
此話一出,即使很小聲,仍舊傳入了很多人的耳朵,周圍驀地響起一陣撫掌大笑。
「原來是沒根,我說呢!」一個打手譏諷道。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另一個打手揶揄道。
「哈哈…有意思…」又有些顧客與花兒們偷偷笑了起來。
……
張虎的身影雖已轉角不見,但是畢竟是第三流上品的境界,耳力何其強大,且在大嬴罵人『沒根』是極具侮辱性的言論,重則可要人命。
張虎臉色驟然一暗,目露凶光,接著猛地轉身踏步而回,渾身真氣早已運轉不停,殺氣騰騰。這一次,他是真正動了殺心,無論莫非再說些什麼。
只是,張虎還未走出幾步,就聽見幾聲慘叫,轉眼又見李三等人的身影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木板上。
張虎知道莫非動手了,不禁滿面春風:「這才是我認識的小莫非嘛!」但張虎雙手負后,立在一旁,並不打算出手。
莫非一腳踢飛李三等人後,身形不停,再次猛衝過去。同手右手握拳一揮而出,直取李三面門,莫非的這一拳速度極快,威力極猛。
還躺在木板上的李三頓時臉色大變,他萬萬沒有想到面前的小子竟然也是一位武功高手,只見他手掌在木板上猛地一拍,登時翻身而起,旋即也伸出右拳,鼓足真氣朝莫非迎了上去。
兩個拳頭方一接觸,便聽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
李三的拳頭頓時碎裂,指縫間鮮血湧出,接著身子再次倒飛出去,摔在欄杆上跌落在地。他哇的一聲,口吐鮮血,竟然一時站立不起來。
餘下的幾個打手,眼見第四流下品實力的李三隻是與莫非對了一下拳,就受了重傷。他們這些不入流的角色,哪還有膽子再上前,同時心中驚恐於莫非的實力。
莫非盯著李三等人,冷聲道:「在下講究以和為貴,本不願大打出手,但是這裡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要觸碰我的底線!親人…就是我的底線,誰敢侮辱,後果自負!」
莫非說完環顧四周,盯著方才鬨笑的眾人,怒斥:「笑——笑你大爺!你們這些逛青樓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真為你們感到羞恥。」
眾人中無論是富家子弟、士子書生、平凡百姓還是花滿樓的花兒等等,被莫非這麼一罵,無不憤怒異常,然而卻沒有一人敢站出來回擊。
不過,片刻之後,還是有一個書生打扮之人,小聲說了一句:「公子這話何意,我們何曾做了什麼羞恥的事情了?!」繼而一個平民打扮的人,也鼓足勇氣道:「就是,我們辛苦一年,偶爾來這裡放鬆一下,有何不可?」
莫非冷笑一聲,不客氣道:「竟然還敢恬不知恥的發問,那我今日就對爾等好好說教一番。此刻國家正處於內憂外患之際,內有二聖之爭,外有西胡與北齊屢犯邊境,侵佔廣袤之地。你們乃是讀書人,不去寒窗苦讀,將來考取功名,報效國家,匡扶社稷,卻來此地鬼混沉淪,真不覺得羞恥么!還有你們這些普通百姓,辛辛苦苦掙些錢,不去育兒養老,跑來這裡喝花酒,有臉有皮么!」
那些書生、平民聞言后,面色通紅,低頭不語。
莫非繼而又對著花滿樓的姑娘鄭重道:「眾生皆平等,人人有尊嚴。我不相信你們這些可親可愛的女子,天生就秉性放蕩,甘願淪落至此,靚妝迎門,爭妍賣笑。」
周圍的花兒們聽后,同樣羞愧難當,黯然之色。
莫非最後望向一些身披綾羅綢緞之人:「現在大嬴許多地方,連年大旱顆粒無收,餓莩遍野,你們少逛些青樓,省下來的錢財可以救助多少黎民百姓?積多少無量功德?」
莫非不等那些人的反應,接著大聲疾呼:「你們這是墮落,但你們何必自甘墮落!俗話說得好,王侯將相、非是天生!無論是誰,都要有立志成就一番事業的決心,或許現在籍籍無名,又出身低微,但說不準日後天降大任、偶遇良機,從而封侯拜相,功成名就。」
說完,莫非一眼瞥見身側方桌之上有筆墨紙硯,旋即提筆,一氣呵成。只見宣紙上的狂草大字,頗具神韻。
莫非手拿宣紙飛身一躍,人已經來到中央大廳的主梁之上。翻身回來時,手上空然無物,主梁之上卻懸下兩副對聯,上寫:
卿本佳人,奈何為妓!碧玉閨秀,寧有種乎?
英雄每多屠狗輩,俠女由來出風塵。不知買盡青城笑,救的蒼生幾戶貧。
花滿樓里的眾人看見這兩副對聯后,紛紛淚如雨下,露出悔恨之意。
良久,一個白面書生大呼道:「小生在此立誓,回去后定要寒窗苦讀,若是再踏入青樓一步,便負石投河而死!」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痛呼道:「老朽現在每頓飯還可以吃三大碗,老朽這就去從軍,為國效力,捍衛疆土!」
一個花兒推開攬著自己腰畔的中年那子,痛哭流涕道:「死開,小女子決定從良!找一個老實人嫁了!」
……
在眾人一個一個發表感言的時候,莫非從懷裡掏出那本黃書『十陰真經』,對著還在躺著的李三說道:「這本書價值兩百兩銀子,先押著,隨後來取!」說完,直接扔到了李三的面前。
李三此刻根本有些恍惚,對於莫非的話,不知是未聽清楚還是尚未反應過來,只是大口的喘著粗氣,眉間時而『川』字時而平原。
莫非看了看周圍的場景,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旋即拉起目瞪口呆的張虎,徑直下了樓梯,逃之夭夭。
花滿樓里,眾人皆在悲痛的譴責自己,竟無人阻攔。當然,也無人想起,莫非這廝同樣是個逛青樓的。所以,這既虛偽又無恥的正義之罵,他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