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女有心(上)
且說這不知何處來的卿卿姑娘百媚千嬌,又對著韓承澤溫柔細緻,卻把韓承澤弄得一頭霧水,只想早些離了這地方,好生想想。那卿卿見他心不在焉,便道:「好啦,別做這樣子,我看著不忍呢。你先去吧,若是想我了,只照著這回做來,我便能帶你進來的。」
韓承澤連聲應著,卿卿嘆了口氣,便把長袖拂到他面前來。韓承澤覺得眼前一黑,孰料再睜眼時,便見床前坐著自己的大丫頭清泉,正靠著床迷糊呢。他張口喊了一聲,清泉立時醒過來,看見他喜道:「二爺醒了!真是神天菩薩保佑呢。」說著便扶他起身,又打發小丫頭去與太太報信,又問渴不渴餓不餓。韓承澤心中猶疑,便先道:「清泉,我不是在國子監的么,如何家裡來了?」
清泉便端了茶盞過來,送到他手裡方道:「二爺還說呢,好好的去進學的,愣是教人家送回來的,只說二爺嚇暈過去了。這都三天過去才醒,是受了多大的驚嚇呢,太太都要急死了。」
都已經三天了?韓承澤正想著前後,邊聽門外小丫頭傳稟:太太來了。聲音剛落,韓林氏已經帶著兩個大丫頭,進門來了。看見韓承澤半坐在床上,先一步撲到床邊來,喜道:「我的兒,你可是要急死我呢。如今怎麼樣了?」韓承澤忙笑道:「母親,我無事的。」韓林氏嗔道:「無事你能昏了這兩三天去?來瞧得大夫一個個都是只會說寬心話的,幸好你父親求了忠順王爺,請了太醫院的院判來,可不這就好了。」
白露笑道:「可見二爺是吉人自有天相,正是不會有事的。」韓林氏笑著點點頭,忽而想起一事,忙又問道:「澤哥兒,你在國子監里可見了什麼?那起子人送你回來,如何說你是嚇暈過去的?」
韓承澤想著國子監中事情,倒的確像是被賈寶玉嚇暈過去的。他便笑著說了句無事,又將當日事情大略說了幾句給韓林氏聽。韓林氏本就是瞧不上賈家做派的,聽了這賈寶玉這樣德行,直氣的冷笑道:「還當自己家裡是國公府上呢,真真是眼大無人了,我必要給她個好看才知道厲害。」
韓承澤忙道:「母親別急,我不是那好欺負的,這還不算完呢。我既然是被他嚇到了,自然要他再給我個交代的。」韓林氏便道:「你不必管,母親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若不出這一口氣,我是再不能安生的。況且你未來嫂子家裡人也在裡面,若是咱們家沒有什麼手段出來,倒讓人家小覷了去。」
韓承澤於後宅事不過略知一二,也是韓林氏說與他知道,怕著將來糊塗的,所以並不敢深勸,見母親已有主張,便也不說。轉頭又說了兩句趙家次子的話,只道:「看他倒是好的,且又有見識,想來這一家子也是好的。」一說起這個,韓林氏便覺甚是滿意,趙家姑娘她是見過兩三回的了,模樣見識都好,巧得是與黛玉交好,黛玉何等心性韓林氏自然知道,又聽她說了許多趙家姑娘好處,對這個未來兒媳是極中意的。只是這些事,並不好對著小兒子說道,因此便笑著道:「我替著你哥哥尋了許久,才定下的,自然是極好的。」看著小兒子如今臉頰也脫了兒時圓胖,稍有了些少年人的模樣,又打趣他道:「你也不小了,放心,等著母親張羅了你哥哥的婚事,就好生替你尋一個好媳婦去。」
韓承澤才從那妖精似的卿卿處出來,被母親這話一說,竟覺得頗尷尬,鬧了個臉紅。屋裡白露和清泉都是定好了人家,預備過了年就要嫁的,因此倒也不害羞,都低了頭偷著笑他,韓承澤越發覺得扭捏了。韓林氏看夠了兒子笑話,方笑道:「好了,你才該醒,我吩咐廚子做了山藥栗茸粥,最是好克化的,待會兒教清泉伺候你用了,再好生歇一歇,等你父親回來好去見他。」
韓承澤一一應了,韓林氏又囑咐清泉幾句,才放心去了。晚上韓奇回來,聽說韓承澤已經醒了,竟親自來瞧他。韓承澤聽說父親來了,忙不迭的迎出門來,行禮道:「兒子不孝,累的父親擔心。父親有事只管叫兒子去就是,怎麼親自來了。」韓奇擺手道:「你無事就好。還是好生跟我說說,你是如何教人嚇暈了的。我原就想著,你就再不濟,也不至於此才是。」
韓承澤請了父親進來坐下,吩咐清泉上茶,自己親自端了給父親,才笑道:「果然父親是知道我的。再者,若兒子這樣沒膽量,也不必去這地方了。」韓承澤略一擺手,清泉上了茶點便悄悄退到門外,又自己坐在廊下守著,怕有那個小丫頭子混闖進來。
韓奇見兒子謹慎,甚是欣慰,點點頭方道:「你且說說罷,前兒為你借了忠順親王的人情,也該有個理由才是。」韓承澤便把當日事又說與韓奇知道,想了想,還是把頭暈並著見到一女子卿卿之事說與了父親,只是略去了卿卿當時與他的幾分曖昧。
韓奇眉頭緊皺了兩下,才又鬆開,沉吟片刻才道:「依著你這樣說,這個女子,等得該是賈家的賈寶玉才是?」韓承澤忙道:「兒子猜著十有八九是的。她拿了一塊玉出來,瞧著和賈寶玉戴著的那個極是相似,又問兒子身上怎麼沒戴著它。父親請想,不是賈寶玉,還有哪個?」
韓奇點頭道:「如此看來,我倒放心些。這樣怪力亂神之事,原是不足道的。你年紀還小,切不可被它亂了心智。前兩天你教人送回來時,有一對和尚道士,癩頭跛足,極腌臢樣子,在門口說什麼要度了你去,保一條性命。我怕你母親聽了動怒,教人打出去了,你如今不也好好的了。說不準是有人用了什麼手段,也不好說。」
韓承澤原本只是想著是賈寶玉的緣故方有了這樣一次說不上艷遇的「艷遇」,聽父親這樣一說,卻又立時警覺起來,忙道:「父親,難道有人借著我和那賈寶玉,做些手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