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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裝痴喬呆智星生計 撥草尋蛇意外之喜(貳)

  且說韓承澤摸了那丫頭一把,又問了一句可有人誇過她長得極有韻味。沈琰便立刻上前來,拉了他一把,又對那丫頭道:「還不出去候著,世子尚有事情要做。」


  鶯枝正慌著要走,韓承澤已然翻手推開沈琰,不悅道:「你沒聽見她們說么?人家姑娘制香的時候,是從不教人在旁邊守著的。你也快些出去,只留她伺候就是。整日看你們這些鬚眉濁物,本世子連制香的心情都沒有了。」


  沈琰正待說話,韓承澤已經連推帶搡的請了他出去,自家關上門,方回來道:「現今才清靜了,咱們正好說話。」鶯枝雖年紀不大,然也懂了許多事的,看見韓承澤這樣行事,越發麵如桃花,低頭扭捏。韓承澤便道:「本世子看你很是眼熟,倒和王府里的幾個親衛有些相似。從你樣貌看來,你該是外族人罷?」


  鶯枝唬了一跳,嫣紅的臉一時白了,支吾道:「爺說得什麼,奴婢不明白。」韓承澤挑眉冷笑:「看來你是不信本世子的話了,要不要我教你們老爺來說給你聽?」鶯枝左右看了看,忽然跪下哭道:「求爺莫說出去,要不奴婢命都沒了。」


  韓承澤安穩坐下,看著她道:「你若聽我的話,我自可保你性命的。你可願意聽呢?」鶯枝低著頭哭,半晌才點了點頭。韓承澤滿意笑笑,就教她起來,還不曾說話,就見那鶯枝自己解起裙帶來。忙道:「你做甚麼?」


  鶯枝抬頭,臉上仍帶著淚,紅了臉道:「爺不是要.……要麼?」韓承澤自己也有些紅了臉,心想這趙棟府上的丫環果然懂得多,便道:「本世子如今才十歲,你想到哪裡去了?本世子教你留下,不過是想用你罷了。我聽我們府上護衛說過,你們那裡的人都是極擅香料調製的,是也不是?」


  鶯枝此時才知這位爺想知道的仍舊是香料罷了,不免尷尬,忙忙的系好了裙帶才道:「不敢瞞爺,我們家鄉那裡是有這樣傳統的。只可惜奴婢是離家久得,並沒有學到多少。」


  韓承澤便又細細問了她許多家居何處,何等風俗的話,想著如何安了她的心,好問出話來。鶯枝一是因著怕他說破,二是瞧著他年紀小些,兩個人倒也說得來話。一時韓承澤看著她略安穩些,又想起那調製香料的話來,便道:「你既然是知道的,不妨幫著我來瞧瞧。這香一日不能得來,實在是讓我寢食難安呢。」


  鶯枝看他一眼,低頭笑道:「爺倒是個極愛香的呢。奴婢小的時候,家裡靠著制香生活,可也只是維生,還沒人有爺這樣喜歡呢。」一面說著就將趙棟送來的盒子拿過來,打開放在韓承澤面前。一色八個小小木盒,皆是普通硬木所制。韓承澤嗤道:「這趙棟也忒小氣些,這樣好香,倒用了這等寒酸盒子來裝,實在糟蹋了它。」


  鶯枝卻道:「大爺這是冤枉我家老爺了,這香料最怕的是混了香味,若用那些自然便有木香的好木頭倒是不好。這樣純粹是為著熏屋子的香還好些,若是奴婢家鄉那裡,祭祀時請神的香,狩獵時引獸的香,都是放得極嚴密的,但凡混了一絲氣味,便都無用了。」


  韓承澤一時訝然,便道:「原來還有這麼多門道,可惜本世子是沒得機會去那邊塞瞧瞧。」看了鶯枝一眼,又道:「難為你們家裡來了我朝這些年,還記得這些把式呢。」鶯枝好似想起什麼,身子抖了一抖才道:「奴婢可不敢不記得呢。奴婢小時,有一戶鄰居是專做引獸生意的,想來是他們家裡孩子頑皮,混動了那要命得香。結果明該引了些野雞野兔來得,偏來了一隻花豹,結果父子三個都沒回來。從那以後,阿爹就總說我們,制香一事,養得生,也要得命呢。」


  鶯枝一面說著,一面小心取了那香盒出來,卻聽韓承澤道:「你家裡的人,也會做這樣請神引獸的香么?」鶯枝搖頭道:「請神香都是專門人家才能做的,引獸的香倒是都會得一些的。」說著便取出一塊香來,放進細白軟紗中裹了,正要放進那素瓷小盞里,忽然韓承澤伸手蓋住那小盞,鶯枝便停了手抬頭看他,忽地想起他之前的話來,期期艾艾道:「爺,是又有什麼吩咐么?」韓承澤驀然一笑道:「並沒什麼,不過是想起這等有獨用的香料更有意思。你說你闔家搬到平安州來,這門手藝原該是你家獨會的罷,怎麼街坊四鄰倒好像都是以此為生的?」


  鶯枝便道:「爺說的不全對。平安州那裡,和奴婢家鄉極近,許多手藝也是都會的。不過也是要極精通的人,才能做得好呢。那時候奴婢家鄰村就有一位好手,仗著這制香手藝引獸來賣,日子過得極殷實呢。」


  韓承澤點點頭,待得鶯枝將一應東西都收拾妥當,方道:「你先下去罷,本世子也要好生琢磨一下這制香手法。」鶯枝應著便下去,順手帶上了門。


  韓承澤見她出去,便拿出一方素白絹帕掩了口鼻,又拿了一支細小石杵,將鶯枝方才放好的那一塊香碾得粉碎。腦中響起昨日先生的話來,忍不住心內暗道,小爺為了這麼檔子破事,既出賣了色相,又搭上了名聲,若不能得個什麼,也實在是忒也窩囊了。


  一應東西收拾好了,韓承澤撥撥頭髮,又扯了一把自己衣裳,拉開門便對著外面大喊:「本世子叫人呢,伺候的都死絕了不成?」這一嗓子喊得石破天驚,門外的鶯枝嚇得呆若木雞,快步而來的沈琰忙道:「世子這是怎麼了?」


  韓承澤髮髻已有些鬆散了,再配上這一身半敞的衣衫,直直站在門口,頗有些讓人皮膚髮冷。沈琰問話也不肯答,只眯著眼看他,不住冷笑,怎麼瞧著都是極不對勁兒。沈琰便一把抓了鶯枝道:「你做了甚麼事情,惹得世子如此?」鶯枝嚇得哭叫,只說沒有。沈琰不等她分辯什麼,便將她摜到地上,又對著另三個趕過來卻瑟縮在一邊的丫環道:「還不去請了你們老爺來!世子若有個甚麼,就教他全家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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