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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天子們的沙場—四聖同戰

  殿後軍竟然真被急紅了眼的關中豪俠們殺散了……


  兩千多對一千多、高昂的士氣、再加上關中群豪們確實有些好武藝,這些皆為致勝的因素。


  然而畢竟不是受訓的軍人,面對秦軍的軍陣,他們傷亡慘重……


  尤其是酣戰的最後時刻,後面夾擊而來的團練軍已經開過來了,關中豪俠們一半都被刺死。此時不遠處正在放火的承遠心中不住發起一陣陣的刺痛……


  然而這就是戰爭,他們被攪在兩方之間無論如何都要拼上性命。相比之下加入禁軍的一方,至少還擁有一絲的希望和未來……


  為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承遠是最清楚的……


  自己身邊舉三尺劍奮力拚殺的這位青年大將,他的臉盤已經逐漸被飛濺的血點淹沒,徹底鮮紅,就像雨中地上的雨點漸漸成為濕地一般。這個人乃是正史中未來的周世宗郭榮。


  敵陣中路前方,率領數千步兵艱難地阻擋著湧來奇兵隊之人,正是正史中未來的宋太祖趙匡胤。


  還有,對面列陣完畢正在緩緩開進的一萬五千大軍中央的帥旗之下,那是未來的周太祖郭威郭文仲……


  承遠從來都不信邪、不信算卦、不信天命,甚至對國醫都有些看法。然而此時的他卻心想:「禁軍如此集聚的王氣之下,李守貞焉能不敗?」


  面對鋪天蓋地的奉國軍大舉進逼,李守貞的陣型終於有些動搖了。


  郭威是一個不拘泥於陣法的人,他向來認為先人留下的陣圖,不管八陣也好,什麼也好都是只可會其意,不可研其形。因此他的奉國軍絕不會將軍陣內搞出複雜的結構,野戰步兵以方陣居中平推,輕騎兩側護衛伺機包抄也就行了。


  郭威也決不強求大軍擺出完美而整體的陣勢,幾個重要部分隨時集中散開,靈活機動。他不要求整個軍團遭受攻擊后還保持陣型完全的臨危不動,不怕亂,只要亂中有序那也就湊合了。反而要鍛煉軍隊在混亂中尋求快速重整和再次機動的機會,絕不能被黏滯住。這也說明郭威的野戰用兵乃衝擊型打法,和後來岳武穆的野戰軍打法略有些相似,岳家軍也是絕不拘泥陣法的那種軍隊。


  承遠想到,如果用現代的足球來比喻的話:郭威玩的好比是巴西攻勢足球。李守貞務求全軍巍然不動則是義大利守勢足球。


  奉國軍集中兵力衝到敵軍右翼了!如此強烈的衝擊終於讓秦軍的大陣漸漸產生了歪七扭八的走形。裘飛虎趁機激勵部隊士氣,終於一舉衝破了右翼的右戰大隊步兵陣列,這樣一來李重進和裘飛虎會和連成一氣,秦軍的右翼先頭部分被切割了下來。


  秦軍大亂,後部跟上的團練兵本來就是一幫連紙甲都未服的烏合之眾,許多人已經丟下手握的長槍開始往後逃了……關中大俠們一陣歡呼,雖然血染衣襟的他們已經只剩一千出頭了,但士氣依然不減,剛剛危機中他們已經徹底殺紅了眼了……


  正前方,趙匡胤命令手下步兵們:

  「兒郎們!先不要用短矛突刺,最先一排持盾者擋住賊軍!」


  大家知道,他是要讓第一排有盾的軍士們先盡量擋住對方攻擊,以積攢一下體力。隨後再奮力一搏沖亂敵軍的奇兵隊……


  秦軍右翼中後方終於也開始崩潰了,數不清的人馬自相踐踏,已經波及到了中後部的中軍馬隊,以及右虞候步兵隊,這裡離李守貞王旗已經不太遠了。


  吊睛郎閉目仰天長嘆一聲:「郭雀兒居然趕得正好及時!天亡我矣!」


  眼見承遠和郭榮率領一波馬隊正在焚燒攻城器械,他惡狠狠道:「今天就是要死,我也先殺了這兩隻小狗!」


  「右都虞候張延嗣!」


  「屬下在!大王儘管吩咐!」


  「不要叫我大王!不要叫自己屬下!」李守貞紅著眼睛叫道。「你要稱臣!要說『臣……張延嗣』。」


  「諾!臣在,聖上儘管吩咐!」張延嗣的熱淚已經灑了出來。


  「王繼勛呢?王繼勛死到哪裡去了?」


  張延嗣已經泣不成聲:「末將……臣啟陛下……臣剛剛看到王繼勛在左翼帶著親兵打起白布條,想要陣前倒戈向郭賊乞降了……」


  自稱為皇帝的人,說話間便即將被一群正史中真正的真命天子們包圍,結夥消滅……


  何等諷刺?


  「朕……朕封你為左羽林軍領軍,跟著我……跟我去殺郭榮這小狗!殺成奎遠這妖孽!」李守貞拔出寶劍,他已經徹底紅了眼睛,帶著一隊親兵就殺向後方。


  後面正高高興興地縱火的承遠見秦軍王旗忽然對著自己衝來,他不免吃了一驚。此時心想:「王旗底下的部隊不是親兵就是親衛隊,那都是老兵油子中的老兵油子。這畢竟不是在玩真三國無雙沒法讀檔重來,敵本陣的人頭可不是那麼好收的。」


  「君貴!」承遠一本正經的對郭榮說:「咱們不可過於戀戰啊。」


  郭榮也點頭道:「性急貪功,確實絕非好事,李守貞親衛隊十分厲害,咱們還是得儘快先和那幫江湖幫派人士會合。」


  看來誰都不是莽夫,知道沒必要和勢窮的跳牆犬拚命。


  「郭榮小狗!敢和我決一死戰否?」正說著,李守貞就帶著親兵趕來了。


  郭榮冷笑一聲,沒有答應他。


  「你當初被我捉到,居然嚇得犯了喘病,原來是個天生的耗子膽!」


  郭榮撥過馬頭,決不受人挑唆。


  「你柴家真乃一窩的鼠輩!你親爹柴守禮,乃是個見到哪個小娘們就入了的紈絝無賴!你柴榮不定是哪個窯姐生的野種!你個野種又認了郭雀兒這流氓地痞當爹,賤上加賤的賤貨!」


  「唰」一聲,郭榮終於拔出腰間長劍,調轉回了馬頭。


  承遠知道郭榮這人雖然表面敦厚恭謹,但任何人只要稍稍讀些史書,就必然發覺:史料中處處透出周世宗那剛強和易怒的性格,這一切可以用「躍然紙上」來形容。


  他終於沒有阻擋,郭榮身為男子又是自己的主將,敵人說了如此難聽的話,就連他也必須慨然回身,護著主將走向偽秦王旗之前。


  秦軍親衛們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窮途末路的主君,喊起了號子:


  「嚯!嚯!殺!」


  「嚯!嚯!殺!」


  他們都是李守貞鎮滑州時的部下,又或是老部下們的子弟,這股帶著白馬口音的鼓噪之聲隱隱有一股蒼涼之氣。他們尊重了主公的意願,決心成全一場兩人兩馬間的雙雄之戰!

  兩個人乘馬相對,各持將劍指著對方鼻尖,第一合即將開始……


  李守貞知道郭榮剛才力戰了良久,渾身一定疲憊不堪,故而持久戰對己更加有利,因此他衝過去並沒有使用賭徒式的搏擊,而是以守勢伺機進攻,恰巧對方也沒有敢使出全力,故而二馬錯蹬時兩人的兵刃皆沒有相撞,也沒有接近對方要害,而是劍尖差著半寸空對劃過。


  短兵器的馬上對決其實更加考驗技巧,對兩人控馬時對雙方運動軌跡的判斷,以及距離感都是更大的考驗。接下來的五合依然如此,頂多是兵刃相擦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但誰都不願冒險奮力一擊……


  李守貞心中一驚:「不成,這小子年強力壯,剛剛打了這麼久居然未露疲態,吾畢竟年歲已老,拖延時間和比力氣未必拼得過他!」


  他這次橫了心,決定以巧勁決出勝負。


  李守貞拍馬衝來,這次他忽然將身子探出砍向郭榮,然而這卻是故意的賣出破綻。


  郭榮果然上當,他測算敵人砍來的劍勢,本以為對方會一劍砍偏,於是便去刺他肋下,但李守貞的腕子忽然一翻那將劍反手繞了個劍花,這下「噹啷」一聲,郭榮的兵刃被他打落到了地上。


  然而郭榮的臨機應變能力更強,他趁著李守貞衝來之勢忽然探出左手,竟抓住他身前的戰袍,要將他一把抓過來。


  承遠等人正要歡呼,忽然郭榮的馬一聲長嘶,兩隻前蹄忽然猛地抬起,郭榮大驚鬆開了手,緊接著已被甩下馬來。大家見郭榮棗紅馬的右眼插著一支弩箭,鮮血直流,原來是不遠處張延嗣放的冷箭……


  承遠驚怒交加,他挺起短槍催馬沖向對方,張延嗣舉著弓弩來不及上彈,這一下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承遠扎了個透明窟窿……


  此時騎馬的不少關中豪客們也衝過來,趕緊護住成司馬,承遠驚叫道:「我沒有危險了,快去救主將!」


  李守貞嫻熟地操控自己的軍馬,要用馬蹄將地上的郭榮踩死。郭榮只得奮力地躲閃,然而也越來越險十分勉強,情勢危急。


  承遠忽然想起張延嗣手中的弩箭,此時只有李守貞在馬上,反而不必擔心誤傷郭榮。於是他慌亂中將之撿起。臂張弩的上彈並不光靠傻力氣,還要掌握一點寸勁兒,承遠試了兩回卻總是失敗,暗自罵咧子道:「艹!關鍵時刻又是發揮失常。」


  身旁一個精瘦的漢子見成司馬齜牙咧嘴急得滿頭大汗,便搶過那弩箭道:


  「我來試試。」


  卡塔一聲,這人還真的一次就成功上了彈,又將他遞給了承遠。承遠快速地掃視了一眼這個人,長著兩撇鼠須,正是那個所謂的「華山派掌門人」……


  他瞄準李守貞胡亂射了過去,這一次卻偏了。再次讓那人上彈后,承遠收起了焦躁的心情,他努力地心如止水,回想著裘飛虎講述的要領。


  「嗖」地一聲,這一下終於正中對方胸口,臂張弩的勁力何等厲害?李守貞呻吟一聲,手中的劍掉到地上。承遠飛身撲過去趁機將其抄起,他高高躍起,用力揮舞李守貞這把百鍊而成的將軍劍……


  不一會兒小木狼成奎遠瀟洒地轉過身來,秦王李守貞的頭顱已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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