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朋友
第二天，不僅霧清沒來，教室還少了宋道古。宋晚在接到玫曦徊的電話后火冒三丈，「夜司，宋道古那小子呢？真是長本事了，連學校都敢不去了！」
「回……回主子，小少爺就是那兩個人的組長。小少爺走的時候讓我轉告您霧清是無辜的，他死後請您放過霧清，讓他離開永夜。」夜司也是恍然大悟，原來宋晚不知道。
「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要你們幹什麼吃的？」宋晚連教訓夜司的時間都沒有了，他匆忙向外飛奔，希望能趕到。
「是您說過的，這種小事可以不用向您彙報。」夜司在說完這句話之前宋晚就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宋晚一邊拚命奔跑一邊在心裡暗罵：要死了都還想著別人，你不知道你是我兒子嗎？你就那麼篤定我會殺你嗎？當時你明明就站在我面前，你怎麼不告訴我？傻兒子，你死了我怎麼辦？
寬敞的操練場上擠滿了人，宋道古被綁在最中央的十字架上，永夜殺人的方式有很多種，有最先進的槍斃，也有最古老的絞刑，如果上面沒特別規定，每一個將死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宋道古選擇的就是絞刑，這是一個既能保全屍，又能顯得痛苦慘烈，足以示眾了。
「霧清！我死了你就好好活著！」十字架上的宋道古對著不遠處的霧清大喊。
霧清沒有回答，他與今天所有的看客一樣面無表情，甚至更顯得冷漠。
套在宋道古脖子上的繩索開始被人用力拉扯，宋道古卻在笑，就好像是嘲笑自己這短暫而無用的一生，就好像是要解脫了，他的面部表情也終於被痛苦給取代了，他依然望著霧清的方向。
霧清眼神躲閃著不願與宋道古對視，他回憶起往事的點點滴滴，他是一個孤兒，當他遇見宋道古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一個有親人的孩子也能如自己這個孤兒這般孤獨。加入永夜並不是突發奇想，他想了解這個和自己一樣孤獨的宋道古，在宋道古身邊裝傻賣萌裝可愛也不過是想讓宋道古能夠開心一些而已。他記得那個書獃子在自己的逗弄下笑出來的畫面，那個時候自己也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吧。
看著宋道古痛苦掙扎的樣子，霧清仍舊是面無表情，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個小瓷瓶，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殺了宋晚給你報仇，到時候我養你，那個人有的以及沒有的我都給你。
「住手，都住手！」宋晚終於來了，但宋道古也已經暈了過去。「醫生，快叫醫生！」看熱鬧的人更多了，原來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會有如此著急如此失態的時候。
霧清發現了宋道古手中的紙條：「爸爸，以後我都不能這樣叫您了，我偷偷做過親子鑒定，很慶幸我就是您的兒子，這是您的兒子最後一次求您，求您放過霧清，他是我的朋友，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放他離開好嗎？」
「兒子！兒子！兒子……」宋晚一聲聲呼喚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面一邊哭一邊喊著兒子。「兒子，你快醒來，爸爸什麼都答應你……」宋晚已經泣不成聲了。
「爸……」宋道古迷迷糊糊睜開了眼，「主子。」聽到這兩個字宋晚心中頓時湧現出無與倫比的辛酸苦楚。「叫爸爸！」
「爸爸。」
「以後都叫爸爸！」
「爸爸……」之前受刑的時候沒哭，現在宋道古卻哭了。
看見宋道古醒來，霧清緊捏小瓷瓶的手微微鬆了些，看見這對父子淚眼婆娑的樣子，原本不懂得親情的霧清似乎又懂了。他將紙條塞給宋晚后就獨自走了。哈哈哈……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朋友？唯一的朋友？霧清輕輕撫摸著著之前手中一直捏著的小瓷瓶，微微一笑，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師父，您留給我的世界以及那世界之外的世界都是如此美好，唯獨我活在黑暗裡。
霧清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走過了黑夜，走到了白天，他並不打算回家，那個只有自己的家是那麼的不真實，他看見路上有很多人結伴而行，說說笑笑，他又忽然覺得這街道也不屬於自己。我還擁有著什麼呢？活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除了我自己，還有朋友。師父，您說我配嗎？
霧清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雷雲，她走在一對中年夫婦中間，還牽著手，她在笑，他們都在笑，就彷彿在嘲笑一個孤零零無家可歸的人。
「霧清，你怎麼在這兒？」霧清本來是要說「要你管」，但卻聽到了雷雲後面的話：「玫老師說你生病了，就連宋道古也病了，不愧是同桌，你可要注意身體啊，一個大男生怎麼比我們女孩子還弱？」
霧清突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了，他覺得自己那陰冷的一面還是收一收的好，但他現在也實在裝不出學校時那種犯賤樣了，他想問雷雲誰告訴玫曦徊自己生了病，但又覺得不妥，肯定是宋晚，且不說雷雲是否知道，霧清也不想讓雷雲清楚自己的家庭狀況。他乾脆沉默，沉默著面對這個關心自己的女孩。
「咦，這是什麼？好漂亮！」雷雲指的是霧清手中的小瓷瓶。
霧清把小瓷瓶遞給雷雲看，「這是能夠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的丹藥。」
哈哈，從沒見過開玩笑還這麼一本正經的，說得跟真的一樣。「我說的是這個瓶子。」但聽到霧清先前的話，雷雲還是好奇打開了瓶子，「這麼好看的瓶子就只裝了一顆呀！」
「如果你喜歡，送給你好了。」
「真的可以嗎？謝謝！」雷雲在自己提的袋子中翻了幾下取出一盒糖果遞給霧清，「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這盒紫皮糖送給你，很好吃，是我和吳悅爾最喜歡的。」
「謝謝！」霧清接過糖果。
「雷雲，快點！」不遠處的父母催促雷雲。
「我要走了，我們學校見！」雷雲向霧清揮揮手。
「好。」
「我發現今天的你和學校時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就在霧清追問的時候雷雲已經跑遠了，她重新牽起父母的手向遠方走去，霧清目送著她們離開，直到那人消失不見。
手機突然響了，是宋晚打來的，他先替自己道了歉，又替宋道古表示了歉意，最後告訴霧清他會親自安排一對很好的父母給霧清送來。「不用了。」只說了這一句話，霧清就掛掉了電話。霧清知道，親情是不可求的，既然如此還為難他們做什麼？
又仔細看了看手上拿著的紫皮糖，確定小瓷瓶不在自己手上了，連他自己都驚訝，那世上僅此一顆，並且真的能在人死後的片刻起死回生的藥丸竟被自己隨隨便便送了人。我真是瘋。他又拿起那盒紫皮糖看了又看，其實我要那葯也沒用，他笑了，在這個世界，幾遭憂鬱過後露出了孩子般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