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見左雲飛
從大殿之中退了出來,夜孤寒遺世獨立,站在頂峰,目光望向遙遠的天海之際,心緒隨之飄向遠方。
夜孤寒自幼便是孤兒,出海之後又遭遇海難,輾轉之下流落到鑄神島,是島主海萬里收留了他,並傳他功法,教授他做人之道。
他為人正直不阿,近年來海萬里已幾次暗示,有意要將島主之位傳與他,可他覺得自己修為尚淺,資歷不高,能力也未到,擔不起如此重任。是故一直沒有正面接受,即便如此,他對鑄神島的深情,卻無法言喻。
回首鑄神島這些年的境地,每況愈下。
即便鑄神島擁有萬古傳承,可隨著鑄藝不斷流失,旗下弟子大都嚮往修玄長生,不再對鑄神島曾經名震天下的卓絕鑄藝感興趣。
滾滾時代如浪潮湧來,此時的鑄神島好似蒼茫大海之中的一葉孤舟,漸漸沒有了一往無前的衝勁,剩下的只是隨波逐流的唐頹。
自神庭的三尊傳世古神,濕法神、大梵天神、那羅神建立廟宇,承受世人香火以來,萬年不到的歲月,神庭便由教入政,*****在教化世人,消除戰爭的積極層面,越走越遠。
而今已接管無數的番邦古國、名門巨擘,已然成了這個世界最大掌控者。
在這個世界,四片無邊大陸,隔海相望,其間距離以億萬里計,遙不可及,可即便天各一方,神庭卻有手段通天。
在西邊茫茫黃沙的西土,和東邊無邊疆土的東洲,已有無數修玄宗門,傳承國度落入神庭之手,就連不少妖族也紛紛加入了神庭的大軍。
神庭統一天下的趨勢日漸明朗。
除了北面鬼道掌控的北極之地,南面巫族一脈傳承的南域之地尚未被神庭攻破之外,便只剩下這,將四片大陸分隔開來的茫茫大海界,還未有神庭染指。
而鑄神島雖不大,卻是大海界中,有著萬年傳承和極大影響力的宗門,只要將它納入門牆,那這大海界便如有一半落入神庭手中。只要掌控了大海界,神庭的統一大業便指日可待。
以上種種,夜孤寒自然明了,可他不明白的是,神庭如今勢力極大,而加入神庭的無數宗門、巨擘也未見有何不妥。
反而經由神庭組建的各種整合商號、行會等勢力,對各大勢力的貿易、交流,發展有莫大好處。
這些好像都是顯而易見的。
為了此時,神庭已多次派人與鑄神島交涉,開出的條件也十分誘人,但是師父卻置若罔聞,對加入神庭之事,仍拒之千里之外,絲毫沒有鬆口。
這,便是夜孤寒想不明白的地方,而反觀海佩羽一脈,在爭奪島主之位上十分積極,而且早已跟神庭有了密切往來。
神庭龐大,說它是宗門,不甚恰當,說它是社稷,也好似不妥,它好似震天巨樹的樹根,要將整個宇宙星空都牢牢抓住。
神庭規模龐大,御下有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部,此次來島的極弘道不過是震部旗下眾將當中微不足道的一員,便可有如此氣勢,可見神庭規模之大,圖謀之深遠。
夜孤寒對於權利慾望沒有野心,可他又不想鑄神島萬年基業落入他人之手,如此便心生惘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今日百姓聯名的那一捆,如此厚重的捲軸,給了他啟發,此時他遠望大海,腳踏山巔,冥冥之中好似有什麼東西迸發出來,衝破體內心海。
微風陣陣拂來,帶著縷縷大海的腥鹹味,輕柔地滑過他的面頰,夜孤寒收回思緒,恍然一怔,內心湧起喜悅之情。
時機已到,他突破歸真之境,凝結自身法相了!
夜孤寒身影一動,便消失在了山間,此刻起他便要閉關衝擊法相,他心意已決,此次突破,一月之後鑄神大會的島主之位,勢在必得。
……
元軻走出大殿,身處鑄神島峰頂,其上樹林密布,桃花滿天,雲霧繚繞山間,風景之美,世間罕有。
他目光微微一掃,面能一眼看到大海盡頭,海天相接之際,雲霞飛舞,絕美異常。
元軻在鑄神島生活近二十年,可從未上過鑄神島頂峰,真想好好觀賞一番。可此時他的狀況,卻不適合遊山玩水,欣賞美景。
他境界剛剛突破空靈之境,可修為卻再度下跌,他想先將境界穩固,再做打算。絲毫不做停留,元軻向著山頂南邊的雲車方向走去。
鑄神島分東西二島,西島為內門居所,而此時的東島是執法堂與外門所在,鑄神島雖傳承久遠,可發展極緩,是以整個東島加起來也不過弟子千餘人,外門的產業又大多分佈在山下白雪灣處,所以此刻白石山路之上,鮮有行人。
不過每相遇一人,見之元軻情形,無不露出驚訝詭異的眼光。
元軻衣衫襤褸,渾身浴血,自顧地自走,渾然不管別人以何種眼光看他。
內心一動,想起方才在大殿之中的情形,元軻也不禁有些后怕,多虧了昨日夜裡,海月嵐託人傳來的密信,其上詳細描述著每一位鑄神島大人物的喜怒愛好,和暗地裡做過的勾當,他與老爹被逐出天字型大小之時事情原委也記載其上,就連老爹與海萬里曾是師兄弟,他也是從上面得知的。
根據上面記載,因多年以前的某件往事,海煉自逐師門,搬到了山下白雪灣,從此與鑄神島內門斷絕來往,海萬里因此一直對海煉心生愧疚。
便是依據此條,元軻拋出老爹,才一舉奪得海萬里信任和庇護。
再想到陳凱旋與海月嵐託人送來的那一支捲軸,元軻心思不禁飄得遠了,暗自心道此生定不負此真摯情誼。
元軻邊走邊看,深處山林,周圍樹木參天,有陣陣花香隨風送入肺腑,空氣清寧,蘊涵濃郁的天地元氣,比山腳的白雪灣有過之而無不及,深吸一口,渾身毛孔似乎都興奮得顫慄。
如果沒有之前的種種罪惡,這肯定會是元軻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隨著元軻腳步不停,繞過一片翠綠竹林,便來到鑄神島外門的傳功廣場。
這片廣場,依著峭壁而建,方圓足有千丈,全都是由巨大青石鋪鑄而成,廣場正中是一個高達數丈的巨石圓台。
平日里各傳功長老便在此向外門弟子授課,偶爾也會請些內門的親傳弟子過來,分享他們修鍊的經驗,為外門弟子答疑解惑。
此時,時辰尚早,陽光剛剛爬上半腰,斜著照在這青石廣場,廣場之上,如棋子般,井然有秩地盤坐著數百名外門弟子。
這數百名弟子似乎凝耳傾聽著什麼,臉上無不帶著殷羨、神往、崇拜、愛慕的目光,而這些目光,全都聚焦在巨石台上的正襟危坐,侃侃而談的金袍男子身上。
元軻渾身血跡,腳步剛踏上廣場,一眼便掃視過來,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舒展的眉梢也瞬間擰了起來,口中喃喃道——左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