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林起
巫山城，位於穆心帝國南部，四面環山，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小城。
林家，巫山城四大家族之一，大宅坐落於青崖山山腳下。靠山的這一面有著一大片空地，林家便將之據為己有，開闢出一大片草藥田來。
林家家主將草藥田劃分成了田字格形狀，每一小塊都安排了一個林家子弟種植看守。
炎炎夏日，草藥田的看守者們大多都回宅院里乘涼了，只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還在頂著烈日辛苦勞作著。
這少年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粗布褲子，褲腿挽在膝蓋以上，雙足插在葯田裡，一手握著一把種子，一手拿著鐵鏟。挖一個坑，便順手丟一顆種子進去，動作極為嫻熟。
少年站起身，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呼~還有兩排就種完了，然後洗個澡，去給母親煎藥。」
這少年名為林起，林家是他母親的娘家，他隨母親住在這裡，所以只能算作林家的外戚，家主林季山便把他分配到了藥草田這裡。那些真正的林家子弟，接觸的都是林家的核心事務。
不過看守藥草田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將收成上交家族一半之後，剩下的一半都可以歸自己所有。
要知道，草藥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在巫妖大陸，每個人體內都有或多或少的巫力，那些巫力多的人便可以選擇修鍊巫力，成為一名巫師。
而在修鍊的過程中，天賦固然重要，外力卻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說有兩個天賦和修鍊時間都相差無幾的人，若其中一人修鍊的功法和所用的巫技都比另一個人的要好，那此人在實戰中定然是會勝過另一人的。
除了功法和巫技，丹藥也是「外力」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許多丹藥都是能對修鍊有益處的，甚至一些丹藥，能夠直接提升巫師的等級。
巫師這種職業，一共分為十個大等級，由底到高分別是巫者，巫人，巫靈，巫羅，巫王，巫宗，巫尊，巫皇，巫聖，巫帝。每一個大等級又細分為十個小等級。
所謂修鍊，便是將天地間遊盪的巫力吸收進體內，然後用功法轉化成液體巫力，儲存在身體的經絡系統中。
當液體巫力積攢到一定程度時，便會在體內結成巫鼎，之前儲存在經絡系統中的巫力都會游到巫鼎之中，這時巫師等級也提高了一個大層次。
巫者的體內只有一座巫鼎，修鍊到了巫人之後，體內便會出現兩座巫鼎。
林起的修鍊天賦十分普通，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然而體內只有四段巫力，連一個巫者都不是，所以他現在一座巫鼎都沒有。
不過雖然天賦一般，他卻十分熱愛修鍊，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強者，所以便想勤能補拙，只要多付出努力，再加上好好種植草藥，用草藥來滋養身體，遲早會成為一名強者。
可是天不盡人意。誰也沒想到，他的母親林惠軒，在兩年前突然病倒了。
林惠軒得的是一種怪病，城裡最好的大夫都沒能檢查出來病因，只是開了一個藥方，讓她每天吃一次葯，便不會有性命之危。雖然那葯每天只吃一次，可是卻要用好幾味草藥才成煉成，再加上每天都要吃，所需的草藥量變成了一個非常可觀的數字。
他們母子二人寄人籬下，自然不好找家主林季山去要草藥，林起便他擁有的那塊草藥田分成了三份，其中三分之二的區域都用來給林惠軒種植治病用的草藥，只餘下一小部分，種植他修鍊所需的草藥。
這樣一來，他的修鍊就耽擱了，再加上平時要照顧母親，修鍊的時間也大大縮水。還好，和他一同長大的林汐時不時會給他送一些修鍊的草藥來，所以他的修鍊倒也沒有比平均水平差太多。
林汐是個溫婉可人的女孩子，年齡比他要小几個月，兩人從小關係就非常好。
林起本是林家的外戚，修鍊天賦又很普通，而且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的母親林惠軒在林家的地位很低，所以那些正統的林家子弟都是瞧不起他，不願意和他接近的。
林汐的情況本來和林起差不多。她是個棄嬰，尚在襁褓里時就被父母扔在了山裡，哇哇大哭了好長時間，差點被餓死的時候，被偶然路過的一位林家長老看到了。那位長老見她可憐，便把她抱回了林家，收為養女撫養了。
沒有林家血統的她自然是被族裡的子弟們嫌棄了，所以她和林起這兩個沒人理的「討厭鬼」，順理成章的成了朋友。
不過後來就變了，隨著年齡長大，林汐的容貌越發出眾，性格溫婉善良，而且修鍊天賦也不低，逐漸出落成了巫山城一個有名的小美人，許多青年才俊們爭相來林家做客，只為一睹她的芳容。她在林家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林家家主林季山和幾位長老都很重視她，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疏遠林起，她還是會經常找他一起修鍊，一起去後山玩，並將長老給她修鍊用的草藥偷偷拿給林起。她和林起的關係可以說是比小時候還要好。
不過這份青梅竹馬的關係，馬上就要結束了。
因為，林汐過幾天就要訂婚了。再過不久，就要正式嫁人了。嫁了人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過多的與別的男人來往了。
將最後一顆種子扔進坑裡，林起緩緩催動體內巫力，雙手輕輕一推，一陣清風便從掌心鑽了出來，將田裡的泥土覆蓋在了剛剛挖的幾排坑上。
因為缺少修鍊的時間和資源，他便想辦法將修鍊和看守葯田結合在一起。像剛剛那看似簡單的隔空推土，其實是在鍛煉對巫力的運用和掌控。
他從葯田摘了幾株新鮮的藥草，然後去了浴房。簡單地沖了個澡，再去藥房將那幾株藥草煉化成了丹丸。
煉藥是個又困難又麻煩的事，而且也沒有必要。當初大夫說過了，直接將草藥磨碎，煎成藥汁就好。可是林起怕葯汁太苦，所以每次都堅持煉成藥丸，再給母親服用。
母親體質一直都很弱，前兩年又得了怪病，而且在林家的這麼多年也一直得不到好的待遇，所以林起總是儘可能的想辦法孝順母親。
其實林惠軒和家主林季山是親兄妹，雖然林惠軒天生巫力較少，不適合修鍊，沒能給林家帶來什麼，可是這並沒能影響兄妹兩人的感情。
直到十五年前，林惠軒突然告訴林季山她要嫁人的那一天。
那一天，毫無預兆的，林惠軒找到林季山，說她要嫁給一個從別的國家來的巫師。
當時林惠軒正值青春美麗，是巫山城有名的美人，地位和如今的林汐差不多。像她這種出身名門的美麗女子，婚事是不可能由自己做主的。
可是她卻突然說，她要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林季山雖然生氣，但也不是全然不顧妹妹的幸福，便問了問那人的情況。然而林惠軒卻告訴他，那人其實是鄰國的通緝犯，犯了一些很嚴重的事，來到穆心帝國避難的。
林季山一聽這個，勃然大怒，怒氣沖沖地命令她和那人斷絕關係。
然而林惠軒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差點把他當場氣死。
林惠軒說，她已經懷了那人的孩子。
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林季山一怒之下將林惠軒逐出林家，懷有身孕的林惠軒和那人遠走高飛了，這件事很快就傳了開去，她在巫山城的名聲也一落千丈。
一年之後，林惠軒抱著一個嬰兒出現在了林家的家門口。她看上去瘦弱而憔悴。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后，林季山才命令僕人把她放了進來。
她說，她生下林起之後，那人就嫌棄她們母子累贅，然後把她們母子扔在巫山城城門口，自己跑掉了。
林季山感到又氣又恨。當初林惠軒走的時候，風言風語就差點淹了林家。她這次回來，必然又要掀起一陣嘲諷的風波了。林家身為巫山城四大家族之一，這個人可丟不起。
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總不能趕出去，便將她安置在了大宅的一處小別院里。這十五年來，林起就是在小別院里長大的。
這導致，林起一直很恨自己那位沒見過面的父親，他也從沒問過自己的父親究竟是什麼人。
不過林惠軒倒是經常主動提起那個人，甚至還讓林起將來有機會去找他。
「母親，您別說了，我不會去找他的，他將我們拋棄了十五年，不管不顧的，他就是個人……」林起皺了皺眉，將「渣」這個字及時咽了回去。
剛剛他送葯的時候，林惠軒又提起了那件事，讓他感到很不耐煩。
「小起，不許這麼說你父親。」林惠軒卧在床上，秀眉緊蹙，「他是個好人，只不過……只不過，有太多苦衷了。」說到最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林起撇了撇嘴，不屑說道：「哪有將妻兒棄之不顧的好人，母親，您不要為他辯解了，我以後也不會去找他的。」
「因為，他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親！」這句話，是在心裡說得。
林惠軒看到林起緊繃的小臉，再次嘆了口氣。
「唉，算了，以後不談這個了，小起沒能像別的孩子那樣享受一個快樂的童年，已經夠對不起他了，怎麼還能給他壓力呢？以後再也不和他說這個了。」林惠軒自責地想到。
氣氛有些尷尬，林惠軒連忙岔開話題：「小起，你聽說了吧，林汐要訂婚了。」
「嗯。」林起點了點頭，「前兩天她告訴我了。」
「和她訂婚的是哪家的少爺呢？」
林起面無表情道：「肖家，肖一鳴。」
林惠軒恍然。
「肖家和我們林家同為巫山城四大家族之一，然而總體實力其實是強出林家很多的，底蘊也極為豐厚，如果能與肖家聯姻的話，林家無疑會得到更好的發展。」
「而那肖一鳴本人，不僅樣貌極好，實力也是極強，素來有巫山城第一天才之稱，據說他年僅十八歲時就踏入八級巫者的境界了。在巫山城百年歷史上，能做到這一步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通常情況下，像林起這個年齡，人們大多能修鍊到五段巫力的地步。而十八歲時，基本上都能成為一名巫者了。
而實際情況是，林起已經十五歲了，卻僅僅擁有四段巫力。而肖一鳴雖然才十八歲，就已經遠遠超出同齡人的水平，成為一名八級巫者了。
雖然這其中有很多外力因素影響，比如肖家家底豐厚，可以拿出很多天材地寶給他吃。比如他是肖家尊貴的嫡系少爺，不用幹活，修鍊時間很充裕之類的。
但是外力幫助畢竟是有限的。拋去這些因素不談，他的天賦本身就是極高的。
林起肩膀僵硬了一下，不自禁地捏了捏拳頭。隨即放鬆下來，拿起空藥瓶便要走出去。
林惠軒喊住了他：「小起，等等……」
「怎麼了，母親，還有什麼事嗎？」
林惠軒從床上坐了起來，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起，林汐馬上就要訂婚了，你們倆……呃，我是說，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那麼好，但是以後就不能經常見面了。」
林起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我知道，以後我會和她保持距離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惠軒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是說，她馬上就要訂婚了，她要和別人在一起了。」
林起漠然道：「對，可是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林惠軒笑道：「她嫁給別人，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難受？你們倆可是穿著開襠褲時就在一起玩了，估計除了我，你也就和她最親了吧。」
此刻林起就算是個木頭人，也明白母親了意思了。他苦笑了一下，無奈地說：「母親，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們兩個只是單純的兄妹關係。」
林惠軒撇了撇嘴，道：「別人的事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的兒子在想什麼，我可是清楚得很。」
林起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林起把門打開，一張嬌美可人的小臉浮現於眼前，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美麗的少女正是林汐。
「母親，我出去一下。」他回頭說了一聲。
……
林起帶著林汐來到了後山。
後山這裡有幾塊磨平的大石頭，以前的時候，他們兩個經常結伴來這裡修鍊，有時還沒開始修鍊就聊了起來，等反應過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兩人也錯過了吃飯的時間。
因為這個，林起以前沒少挨林惠軒的批評。
這一次，罕見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就那麼靜靜地坐在石頭上，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著什麼。
林起靜靜地看著林汐的側臉，突然她轉過了頭，輕輕地笑了一下。
林起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傻丫頭，剛剛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林汐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她從空間戒指里掏出一個小瓶子來，遞給林起。
空間戒指是很珍貴的東西，也就只有林汐這種被家族看中的子弟才有資格獲得一枚。
「這是什麼？」林起疑惑地問道。
「凝巫散。」林汐答道。
凝巫散是輔助修鍊巫力的丹藥，雖然不算十分珍貴，但好歹也值二十個金幣了。
二十個金幣對林家這種大家族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巫山城其他普通家庭來說，幾乎可以抵得上一年的收入了。
不過雖然不算太過珍貴，也不是隨處可見的糖豆。在林家，只有達到五段巫力的族人才有資格領取一枚。林汐修鍊天賦不錯，雖然比林起小几個月，但現在已經是五段巫力了，想必這枚凝巫散就是前段時間突破時領到的。
「你這個小笨蛋，給我這個幹嘛。」林起笑道，說著便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她的頭髮，手伸至半空時，才想起來這麼做已經不合適了，尷尬地收了回來。
「這兩個月草藥田的收成不錯，而且我估計早過一段時間也能達到五段巫力的，不用操心我的。」雖然這麼說，林起心裡還是很感動。
因為沒有條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沒能為林汐做過什麼，可是林汐卻為了做了很多，而且從沒求過回報，這些他都一直記在心裡。
「那也沒有關係，這凝巫散可以疊加服用的，藥效不會受到影響。」林汐溫柔地笑道，說著，臉色突然落寞了起來。「而且，我也用不到了。」
「嗯？」林起皺起了眉，「什麼叫用不到了？」
「因為……」她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快要和肖一鳴訂婚了，昨天家主找我談話了，肖家派人讓林伯伯轉告我，希望我過段時間嫁到肖家后，能夠放棄修鍊。」
說著，林汐的眼睛突然濕潤了。
「他們說，希望我能做一個稱職得體的少夫人，只要能輔助少爺管理好肖家就好了，不要總是拋頭露面的，也不要想著修鍊什麼的，只要專心打理肖家內務就好了。」
林起雙拳驟然緊捏，「噌」地站了起來，臉色瞬間變了。
「肖家這幫混蛋！」
他從小就和林汐一起長大，是最了解林汐的人，他知道她是多麼的熱愛修鍊。
雖然林汐不像他一樣，從小就立志要成為大陸上的強者，可是她也想要儘可能的變強，再加上本身就喜歡那種與天地間的巫力接觸的感覺，所以修鍊一直以來都是她最大的愛好。
然而肖家卻想剝奪她這份愛好！
更何況，在巫妖大陸上，一向都是強者為尊，只有有實力的人才會得到別人的尊敬。肖家的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他們這種做法，也是在變相剝奪林汐的尊嚴！
「他們太過分了！」
林起的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臉色陰沉地可怕。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把林汐的事當成自己的事看待，林汐受到這種不公平的待遇，他如何能不生氣。
「我去找家主，駁回他們的要求！」
「你別去。」林汐站起身，雙手抱住林起的胳膊，焦急地說道。
林季山雖是林起的親舅舅，可他們之間並沒有多少感情，林起若是真去說了，只怕林季山以後對他們母子更加不好了。
林起摸摸林汐的頭，苦笑道：「不去的話，你以後怎麼辦呢？」
林汐抬起頭，正好對上林起的眼睛。她能看出，他眼中有深深的寵溺和憐愛，而那份憐愛無疑是對妹妹才會有的，並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那種……
她低下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算了，以後再說吧，過幾天才會訂婚，離正式結婚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總會想出辦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