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提雅
她不斷下墜，時間彷彿已經過了好多年。
「開始吧。」
一個聲音在黑暗中低語，這個夢是如此真實，以至於提雅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是好，所以只能在引力拉扯下繼續下墜。
一年前，她被獠牙淌著涎水的一群血狼逼至絕境，向七神禱告卻無能為力，向君王祈求而無可奈何，提雅至今一直記得，自己主人自虛空之門中一步跨出的模樣。
哪怕到現在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所侍奉主的名，但那猙獰殘忍的面容，在她看來卻如雙親一般溫厚，那是她的信仰、她的依靠。
她的一切。
蘇凱無從得知「血液侵染」給受體帶來的影響，這些侵染體會變得熱切而亢奮，不僅會出現發自本能、無法抗拒的絕對服從，併產生一種即使是他也無法理解的狂熱崇拜。
歷經良久，提雅再一次聽到主的低語，即便是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她也覺得一片溫暖。
四周布滿濃重且劇毒的黑霧，看不清地面究竟有多遠，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下墜的速度有多快，即使在夢中，身體也不可能這樣無止境的一直掉下去。
提雅知道，自己終究會醒來，也許是在落地的前一瞬，但她卻不想夢境就此結束，渴求在黑暗中得見主上真容。
「開始吧。」黑暗中層層疊疊的聲音重複。
地面離得更近，雖然依舊遙遙無期，相隔甚遠，但感覺總是近了些，置身半空又黑又冷，沒有陽光與星辰，只有迎面撲來的濃重黑霧。
視線中出現一張黑如灰燼、猙獰如龍的臉，魔龍的冰冷豎眼看著她，幾乎與她貼到一起。
提雅甚至能感受到它的鼻息。
「主人。」
提雅忽然間醒了，恍惚著從冰冷的床上坐起，一雙黑幽幽、像是無底深淵般的眸子直視著她的眼睛，她看向房間小小祭壇之上的秘銀雕像，若有所思。
整尊雕像、包括下方的山巒底座都由秘銀打造而成，難以想象，琥珀大陸那彌足珍貴的魔法金屬，居然被人要求用於打造這樣的物品，法師們絕對會覺得暴殄天物。
雕像看起來是一頭盤踞山巒的龍，很精緻，透出凶獰冷漠的氣勢，三條尾巴栩栩如生。
「開始……」
提雅走到雕像前緩緩跪下，然後雙手緊握放在胸口，彷彿心有所感的喃喃。
一陣悉索，她全身上下皮膚開始生長出細碎的黑色鱗片，逐漸布滿她的身體，衣裙布帛被撕裂，一條尾巴從臀后伸了出來。
一種莫名的興奮自血脈中傳出，籠罩在少女心頭，來自虛空中的無形力量讓她全身發抖，理性思維在瞬間被撕成了粉碎。
對人類來說無比強大的龍化身軀，這一刻卻無力的癱倒在地。
茫茫無際的痛苦降臨，牙齒不住的在發抖，身體在顫慄，劇烈的撕裂痛楚自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傳出，但與痛苦一同生出的，卻是血脈抑制不住的愉悅歡呼。
濕了……
提雅終於明白，原來，身處不可知之地的主人已跨入全新領域，而隨之而來的，是她作為侵染體和契約體的進一步龍化。
「嗬……」
少女喘息顫抖，艱難想說些什麼，卻又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癱軟在地的身軀輕輕抽搐。
撕拉。
她的身體出現道道裂痕，即使最堅硬的鱗片也不能阻止由內而外的皸裂，一根根鋒利的骨刺扎破皮膚，詭異的自她體內竄出，暴露在空氣之下。
黑色的血落下，發出滴答輕響，溶解地面，化為縷縷毒煙。
提雅美麗白皙的下巴整個化掉了，喉嚨處湧出大片血肉，那個地方徹底化為龍類下顎，而臉龐卻依舊是人類面孔，顯得驚悚而怪誕。
「這是……王階？？？」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瓮聲瓮氣，但提雅本身並不在意身體的改變，儀式結束之後，她立即發現自己力量已暴漲至王階的可怕境地。
這甚至可以算得上帝國的巔峰戰力了，哪怕沒有其他幫助，王境的力量也足矣讓她成為帝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要知道，即使是統御邊境的各大領主，大部分也只能止步王境。
自從簽訂契約成為侵染體后，提雅簡單到不用修行，力量便一路突飛猛進般暴漲，輕易達到大陸人族夢寐以求的境地。
難以想象她的主人究竟有多強大。
無聲無息中虛空崩碎，身處遙遠不可知之地的黑王，投影降臨。
「我的主人……」
源自血脈本能的狂熱與皮膚撕裂所造成的痛癢混雜在一起，令提雅幾近難以自持，她跪伏在深不可測的龐大投影之下，鱗片不由自主翕張，身體再次產生抽搐現象。
對混雜了蘇凱血脈的她來說，對於黑王的狂熱崇拜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況且還有契約的另一重加持，即使提雅出現一些人類女性的特有反應也不足為奇。
「提雅，我需要你的幫助。」俯瞰著自己身下的提雅，黑王的低沉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提雅願為您獻上我的所有，我的主人。」
少女匍匐在地上，五體投地，虔誠而熱切，顫抖著聲音對著頭頂巨獸說道。
她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看向黑王地上趾鉤的眼神也充滿痴迷，每一個動作無不在宣示著少女的崇拜和狂熱。
「好。」
蘇凱笑了起來，僅憑聲音便能讓空間顫抖，不斷泛起漣漪。
提雅毫不懷疑，現今帝國主人難尋敵手。想阻擋黑王的步伐，非得那幾個故作姿態、道貌岸然的七神親至才行。
「儀式后，你已得到我的力量。」
巨大虛影覆蓋整個小鎮，黑王聲音低沉如雷鳴，卻只有提雅看得到、聽得到：「前往人類帝國王庭，從今往後，你就是這個國家的王，我要你查探清楚：七神從何而來，他們的神火神位又是從何而來。」
「另外，掌控權力后，去建立一個教派，去壯大它、擴張它，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為我準備十萬名虔誠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