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放棄
氣氛變得更消沉了，原本老唐與魂寵們之間的溫馨半點不存。
吃完了壓縮餅乾之後，眾魂寵打了個招呼，便飛往了不同的方向，而唐浩飛，則抱著膀子目送魂寵們離去，隨後方才躺在冰冷的石面上，仰望著漆黑的星空。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這一刻，老唐語氣幽怨，似是埋怨，也是感慨。
他埋怨魔靈的粗糙，埋怨魔靈讓自己有家不能回。感慨則是借著這難得的安靜時光，好好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生平過往。
結果是他什麼也沒總結出來。
不過待著也是待著，不是么？老唐也要找點兒娛樂活動嘛……
他就這般思考著，直到下一個中午十二點……
然後是再下一個。
再下一個……
永無盡頭，看不到終點……
……
曾經棲身的石塊已經崩潰碎裂，不得已，唐浩飛又換了個石頭。
然後在三年之後，石頭又一次崩滅，老唐又換了一個。
就這般換來換去，唐浩飛已不知道搬了幾次家，他只知道，魔界崩潰后留下的殘骸越來越少，直到眼前再也見不到魔界遺留的蹤跡。
一個世界悄無聲息的化作了宇宙塵埃，而見證者，寥寥無幾。
更可悲的地方在於，由於魔界滅卻，宇宙空間當中缺少參照物，這就導致唐浩飛已經記不得曾經魔殿所在的位置，換言之，他已經找不到文宇消失的地點……
以唐浩飛之力都如此，更何況文宇的魂寵們……
於是，曾經的妄言變成了現實，但對此，唐浩飛並未感到傷感——或者說，他可能已經忘了應該如何去傷感。
他只是眺望虛空，雙眼中露出滄桑。
直到又是一個中午十二點。
遠方，七道光芒由遠及近，紛紛落在唐浩飛身邊。
午餐時間、或者說會面時間到了。
……
「什麼也沒發現。」
「我也是。」
「我也是。」
「同上。」
「咕嚕咕嚕。」
重複了無數遍的對話，在這一刻重新響起。
魂寵們語調平靜，毫無波動，即便是曾經發誓『文宇不歸誓不停』的獨眼，都面無表情，只顧著對付著眼前的壓縮餅乾。
一切的一切，完全浮於形式。
這一刻，唐浩飛看著面前的魂寵們，眼中忍不住泛起哀意，他輕嘆一聲，用嘶啞的聲音開口說道。
「多久了……」
這句話，順利吸引了魂寵們的視線。
迎著七小隻的目光，唐浩飛又重複了一遍。
「多久了，現在距離文宇失蹤，過了多長時間了。」
長久沉默之後，還是維克多長長舒了口氣。
「1158年7個月零9天……」
長長的數字，讓唐浩飛驚愕，隨後便是平靜。
「這麼長時間了啊。」
他感慨著，卻沒得到回應。
一人七獸只是沉默著，彷彿丟掉了所有的精神。
1158年7個月零9天的時間……
這是一種酷刑。
見狀，唐浩飛只是嘆息。
忠誠，是一種優秀的品質，但不可否認的是，任何事情都應該有一個限度。
一開始，看到眾魂寵們發了瘋似的尋找文宇，唐浩飛是羨慕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羨慕漸漸轉化成了震驚，最後則變成了徹徹底底的悲哀。
這就是對忠誠的辜負……
也是時間的玩笑。
一個多世紀的等待，得到的卻只是最殘酷的結果。
沒有什麼比這更悲哀的了。
「辛苦了。」
唐浩飛聲音嘶啞，他平靜的吐出這三個字，語氣中卻根本聽不出喜怒哀樂。
或者說，唐浩飛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喜怒哀樂這些情緒……
辛苦的，又何止是七頭魂寵啊！
「……」
依舊無人回應。
但這一刻，七隻魂寵齊齊抬頭，看向了唐浩飛。
那眼中，閃爍的是徹徹底底的疲倦和哀意……
他們早該放棄了……但一直沒有。
剛開始，是出於忠誠，中期，是出於信念，但現在……他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所堅持的，究竟是什麼。
每天飛翔在星空之中，尋找著任何奇怪的空間波動，沒日沒夜，無止無休……
當辛苦成為了習慣，更悲哀的情況出現了。
「不辛苦。」
獨眼聲線平淡，毫無起伏，彷彿機械般的本能應答。
那詭異的聲線吸引了唐浩飛的注意力，他看著獨眼，眼中閃過憂思，卻只見獨眼抬起頭，對著自己突然一笑。
「我逗你的……」
好吧，雖然話中的意思不怎麼樂觀，但獨眼畢竟是獨眼。
他總不能眼看著兄弟們陷入深沉的哀傷和絕望，最後被時間磨成了相同的模樣——那種無喜無悲，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怪異樣子。
於是唐浩飛鬆了口氣，氣氛也漸漸變得活躍了起來——即便這份活躍有著很大的表演成分。
七小隻嘰嘰喳喳的聊著天，雖然有些語句不通，甚至詞不達意，但長時間的孤寂，唐浩飛也不能奢求更多……
於是這天的午飯，在前所未有的熱鬧中渡過，直到連食量最小的洛洛都吃完了午飯，眾魂寵方才你看我我看你，卻並未像曾經一樣飛身離去。
見此一幕，唐浩飛疑惑的挑了挑眉毛。
「不找了……」
獨眼開口。
「恩？」
老唐不明所以，還是維克多補充了一句。
「我說，我們不找了，找不到了。」
獨眼和維克多一人一句，向唐浩飛說出了魂寵們商議出來的決定。
看著平靜的七小隻，不知怎的，唐浩飛忽然有種輕鬆的感覺，他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認真問了一句。
「真的？」
「真的！」
「我想過了，剛剛我們也商量過了。」
獨眼上前兩步，開口說道。
「如果老大知道我們這些年過了些什麼日子的話，我覺得他應該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我們，我們不找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我們可以一起走，等等級枷鎖開啟之後，去找白，然後咱們一起回地球。」
「我覺得等老大回來之後，如果見不到我們的話，他應該也會去地球看看吧。」
獨眼用不加起伏的聲音，說出了魂寵們的想法，聞言，唐浩飛短暫愣神，隨後笑著點了點頭。
「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