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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為民做主

  盛大的歡迎儀式在紛亂的嘈雜聲中結束,張駿拜別了叔父張茂和恩師史淑,率軍繞過東城,往中軍駐地而去。


  這次出征,麾下的士卒人人有功,除了張駿許諾的田地外,朝廷還會另有封賞下撥。只不過按照流程,張駿要先把有功將士的名單上交有司評議,然後朝廷才能據此敘功。沒有幾天的功夫,這事兒不會有什麼眉目。


  從東郊到軍營,所有的士卒、軍佐都能真切的體會到:跟著少將軍出人頭地,就是爽!哪怕暫時官還沒升,錢還沒賞,但就憑得到無數百姓承贊這一點,也讓他們各個昂頭挺胸,連汗毛孔都無比舒暢。


  想當初從廣武郡出征的時候,所有人都是打著出工不出力、見勢不好轉頭就跑的心思。可在少將軍的賜田激勵下,大部分人還是決定搏一回富貴。事實證明,他們的選擇沒有錯,軍中凡是活著回來的弟兄,個個都積攢了百十畝土地,就等著少將軍分田呢!


  至於那些沒回來的······這年頭,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就習慣了。更何況,少將軍早就有言在先,犧牲的弟兄,撫恤從優。


  拋開歡天喜地的部下們不談,張駿的心裡其實在挂念著另一個人——姊姊念奴。今天可以說是他的大日子,卻沒能在迎接他的人中看到姊姊的身影。對於念奴,張駿一直懷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這種感覺複雜而又矛盾,既包括了親情,也蘊含著不能說出口的情愫。


  已經有將近月沒見,他不知道姊姊是否和他一樣,每時每刻都充滿著思念。但張駿明白自己的內心,他對姊姊的感情絕不是弟弟依賴長姐那麼簡單。喜歡一個人往往不會受到世俗的約束,可如果付諸實踐,恐怕要與天下人為敵。除非······除非他甘願做一個被世人唾罵的昏君;或者······或者他建立起功蓋所有聖皇的偉業。若是如此,應該就沒有人會詆毀他了吧。


  張駿不知道的是,念奴方才一直在遠處望著他。只是因為人太多,她又不想像賈正道那樣硬生生擠進去,就只能在遠處默默看著。


  見到弟弟風光無限,念奴心中也十分歡喜,又想到駿弟為了阻止自己出嫁漢國而征戰沙場,心中既得意又自責。一方面,每一個少女都希望自己能有騎士守護,她也不例外;另一方面,就是擔心弟弟有個三長兩短。


  不過,當看到張駿高大英武的身影,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來日方長,念奴心裡默默道:「就讓弟弟好好享受榮耀吧!」


  其實,站在姑臧東城外悄悄張望少將軍的並不只有念奴一個。


  從清早至正午,鄧氏一直在城東門內等著。昨天就聽街坊說少將軍要班師回朝,連大將軍也要出城一里親迎。三月的日頭算不上火辣,但因為人越聚越多,整個東門都像一個蒸籠般。鄧氏被擠得連連後退,最後就只能在遠處的一棵桃樹下歇著。她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鼻尖上掛著汗珠,身上也滿是汗水。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稍離半步,只因為心裡裝著更大的痛苦!她本是隴西豪族府上的一個婢女,後來跟從主家避難於涼州。鄧氏一介女子,雖然地位低下,但亂世中求得性命本就不易,能在主人府里安穩生活也是不錯的選擇。


  可惜世事無常,主人遭逢大變,遣散了所有下人。她只得流浪於涼州各處,居無定所。好在一個年輕的漢子將她娶過了門,很快就生下了一個女嬰。似乎美好的生活又即將開始,但厄運並沒有就此停止。幾年後,先是漢子參軍戰死沙場,她在尋屍未果后又與自己唯一的骨肉走散。


  那一刻,她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後來,事情漸漸有了轉機,她聽到消息,自己的女兒並不是被人販子拐賣掉,而是被一個叫「少將軍」的人救了下來,並安置在了賈府。於是她壯著膽子找上門去,見自己的女兒已經做了夫人的貼身侍女,過得十分安逸,便沒有將女兒帶回去。


  畢竟女兒還小,她不想孩子跟著自己受罪,另外大戶人家的侍女被調教幾年後會很搶手,將來可以嫁一個好人家。可鄧氏絕對沒有想到,她這一決定,會害死自己的女兒······


  前一陣子,她照例去探訪女兒,結果卻被賈府的下人告知女兒染病暴斃,已經被火化!

  鄧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何況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自己的女兒哪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她花光了積蓄託人打探消息,終於得知了女兒的真正死因!

  鄧氏沒有再哭鬧,也沒有告官,甚至還接受了賈府施捨的一點撫恤。因為她本就是大戶人家裡走出來的,什麼齷齪的事情沒有見過?鄧氏心裡清楚,如果只靠她自己的力量,非但討不回公道,甚至還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後來,少將軍凱旋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鄧氏才得知了少將軍到底是做什麼的。這讓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女兒是少將軍送到賈府的,那少將軍就得為自己做主!

  鄧氏在這世上活了二十一個年頭,所有的苦難都嘗了個遍,區區等待,又算得了什麼?別看她身材十分嬌弱,但心裡早就如獵豹一般,絕不會缺少耐心。


  可左等右等,眼見著人都散去了,少將軍也沒有進城。急忙攔住一個往回走的小娘,問過之後才知道,少將軍根本就不在東門進城,已經往中軍大營去了······

  按說中軍大營離此地十分之遠,但鄧氏卻毫不猶豫,她顧不得形象,就向中軍大營跑去。一但少將軍進了軍營或者回到府中,她再要見到恐怕比登天還難。想要申冤,就得當街攔駕,把自己的冤屈公之於眾!

  午後的姑臧街頭人很多,大路上車水馬龍,店鋪也生意興隆。如果只看這一隅之地,可能會讓人錯覺身處太平盛世。天氣有些熱,將全軍和遺民安置在中軍營地內之後,幕下三人紛紛告辭,他們也急著回家。於是張駿乾脆放假三天,讓大傢伙好好歇歇。


  如今跟在他身邊的,就剩下部曲出身的周同、胡碩以及幾個將佐,再加上同路而行的韓虎。韓璞雖然正在金城做郡守,但韓氏在姑臧是有宅院的,距離張駿的霸城侯府並不是很遠,只隔了幾條街道而已。


  元辰時節出征,回來已經三月,時間過得飛快。還記得誓師出征的時候大雪漫天,如今卻滿是嫩綠的柳枝和各色爭奇鬥豔的花朵。


  幾人早就脫下了鐵甲,兵器也用套子罩著掛在鞍韉上。由於心態十分放鬆,就都沒有騎馬,而是牽著韁繩,隨著人流慢慢行進。不過這種愜意的氣氛很快就被破壞的一乾二淨。姑臧令辛岩親自帶人過來,給張駿打起了全套的儀仗。如此一來,微服出行是不可能了,只得敲鑼打鼓的浩浩蕩蕩地開進。


  「閑雜人等,一律迴避······閑雜人等······一律迴避!」


  本就擁擠的街道瞬間沸騰起來,步行的百姓紛紛靠邊站著,踮起腳看熱鬧,駕車的則急忙驅趕馬車讓路。張駿苦笑著對辛岩道:「姑臧令有心了,只是這樣太過擾民了些。」


  辛岩道:「少將軍凱旋,怎麼能錦衣夜行?再者說,下官也是考慮到您的安全,下官無能,當初的案子還沒破······」


  辛岩所說的案子,就是指張駿被伏擊的那件事情。雖然辛岩已經全力偵查,可卻一絲線索也沒有,那些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張駿擺了擺手,寬慰道:「辛府君,破案是急不來的。」


  辛岩見張駿沒有怪罪的意思,臉上笑開了花,保證道:「下官一定竭盡全力,早日破案。」


  對於這種保證,張駿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他之所以沒有怪罪辛岩,是因為深知這個時代破案的局限性。作為一個穿越者,他往往擁有比別人更廣闊的心胸和寬容度。


  等一眾人馬轉進了龍驤大道,擁堵的情況才好了些。這是姑臧城的主幹道,就算十幾輛大車并行,也不會造成交通堵塞。


  就在這時,忽然斜地里跑出來一個婦人,猛地攔住張駿去路,跪在地上,雙手舉著張狀紙,大哭道:「冤枉啊!」


  「少將軍,俺冤枉,您要給俺做主啊!」


  張駿愣在那裡,扭頭問辛岩道:「辛府君,這是找你的?」


  辛岩臉上一黑,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攔路喊冤,這不是當這少將軍的面打他的臉么?可這婦人喊得又是少將軍,顯然是信不過縣衙門的,便尷尬地笑道:「恐怕是找您的······」


  張駿心中無語:「真還是第一次接到訴訟······」


  按照他此時的官位,就只有武威太守這個職務符合斷案,不過還真沒聽說哪個太守是親自斷案的,一般都是地方上處理完了,送到太守府備案即可。就算是重案要案,也有法曹代理,還真當他這個少將軍是青天大老爺?


  張駿心裡一陣發憷,《晉律》雖然瀏覽過,但也絕對達不到斷案的程度啊。


  無論是現在還是後世,面對上······訪的群眾,處理結果都比較一致,那就是交給地方去處理······因為即便張駿辦好了,也會給人落下不信任僚屬的話柄;更何況要是辦不好,豈不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不過朗朗乾坤之下,百姓才不管你是什麼官,只要你披著禽獸之服,就得為民做主!

  眾目睽睽之下,張駿頓時有些下不了台,便看向了辛岩······

  辛岩也是一腦袋黑線,翻身下馬走到那婦人身前,伸手接過狀子,道:「日落之前,來縣衙擂鼓,本官自會為你申冤!」


  這婦人正是鄧氏,她一路跑來,衣衫和頭髮都已經凌亂不堪,跪在地上險些昏厥。見到自己的狀子被一個不相干的「小官」拿去,頓時喊道:「俺不信你,俺只求少將軍做主!」


  她一整天都滴水未進,再加上焦急上火,嗓子早就干啞了。如今喊出來,聲音已經十分乾澀。


  辛岩的臉更黑,換做平時,早就讓人將這刁婦叉走了。可現在少將軍看著,他不好不親民,只得耐心解釋道:「少將軍說了,讓本官受理你的案子,他也會為你做主的。」


  鄧氏迷迷糊糊的聽到「少將軍會為自己做主」,最後一股子力氣也鬆懈掉了,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張駿抬手指了指她,道:「辛府君,人就交給你了,本侯會為她做主的!」


  辛岩領命,急忙揮手讓衙役將人帶下去好生照料。轉過身恭維道:「少將軍菩薩心腸,為民做主。」


  張駿撇了撇嘴,心道:「反正要空閑一段日子,客串一次青天大老爺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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