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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茶理

  面對廣武郡豪族的拆台行為,張駿說不頭疼是不可能的,他並非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而是對州內的時局感到一絲無奈。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無論是那些被他拯救出苦海的遺民還是這些地方土豪,其實都是在為自己打算。當然,張駿相信那些土豪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做,肯定是背後有人撐腰,不需多想,他那個舅舅的嫌疑就很大。


  首先看完書信的韓虎進言道:「主公,不如點齊兵馬殺回去吧!」


  「對,殺個血流成河,讓那些找主公麻煩的人都死光!」胡碩也嚷嚷道。


  這時候就看出韓虎的弱項了,他或許在軍務上頗有經驗,但卻在無法在政事上給出什麼經驗。不過軍政分離是早晚的事,張駿倒是不覺得韓虎這種比較純粹的軍人有什麼不好,只是相比他老子韓璞,這小子的確還嫩得很。


  張駿也發現自己缺乏一種能在身邊出主意的人才,宋沛處理政務是一把好手,在軍事上也能夠贊畫,但他到底是出身名門世家,陽謀可以,陰謀不足。若是玩起詭計狡詐,恐怕也難以勝任。


  只見陳珍不緊不慢的將書信疊起收好,沉吟片刻道:「主公,殺回去不是辦法,乃下下之策······」


  「哦?」張駿轉過頭看著陳珍道:「陳從事有何高見?」


  陳珍剛入幕下,正需要機會表現一番,當下便道:「高見不敢,只是給主公提個醒。那些豪族牽連甚廣,未必沒有朝中的人涉入其中,若是動起干戈來,不但有損少將軍仁德,還有居功自傲、飛揚跋扈之嫌。」


  他看著張駿的臉色沒有變化,接著道:「依下官之見,當務之急,應立刻派人控制住遺民,避免人口流失;再則,主公須修書予廣武郡守周嚴,曉明利害關係。那周嚴是方正不阿之人,自然懂得大義,不愁他不站在主公這邊。」


  張駿聽罷點頭道:「陳從事所言大善,就按你的意思辦。」


  他對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弇道:「方才陳從事之言你記住了么?」


  李弇忙點頭道:「小的記住了。」


  張駿又讓他重複數遍,見李弇確實記牢了,便吩咐道:「你立刻帶人渡河,傳話給宋沛知道,讓其按陳從事所言辦理。」


  「諾!」李弇躬身領命。


  張駿揮了揮手,他便退下帶人返回大營去了。


  另一邊,張駿回到宴中,也不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韓璞。這酒宴上除了金城文武,剩下的便是張駿的親衛,他們跟隨張俊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把這些百姓帶回來,如今卻聽聞那些人轉投他處,自然氣憤不已。有的人直接叫嚷起來,要把那些狼心狗肺之徒殺個乾淨。


  在張駿免不了又要出聲呵斥,讓胡碩帶下去好生整頓。呼啦一下子人散了一半,酒宴自然無法繼續,張駿歉意地對韓虎一禮道:「使君,駿失禮了。」


  韓璞心向張駿,自然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他反過來寬慰張駿道:「少將軍不必煩憂,這些跳樑小丑的所作所為瞞不過大將軍的眼睛。」


  韓璞這話說的在理,張茂雖然身體越來越差,但還沒到掌控不了局勢的地步,必然不會允許有人亂來。但張駿心裡卻不想依靠叔父的力量解決問題,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也是個完美主義者。事情如果不能親自解決,那麼即便最後取勝,也會平白降低自己的威望,這種事是他絕不無法忍受的。


  當下,張駿便辭別韓璞,火速帶人離開金城。陳珍因為還有職責在身,所以不能擅離,只得等到張駿請來調令,他才好正式入幕。


  不久,張駿在一眾親衛簇擁下登上舟船,向著廣武郡揚帆而去。


  再說金城郡守府內,陳珍和韓璞相對而坐。酒宴已經撤去,二人於一張榻上對坐,中間隔著几案,上面擺著茶具。


  韓璞雖是軍將出身,卻頗好飲茶。


  從歷史文獻記載和考古發現來看,西漢時貴族飲茶已成風尚,三國時宮廷飲茶更加常態化。到了東晉十六國,茶由巴蜀向中原地區傳播,種植和生產規模也不斷擴大,很快就到達了西土,成為自民間到上層社會都十分熱衷的一種飲品。特別是伴隨著佛學和道教的興盛,茶以其清淡、虛靜的本性廣受教徒的青睞。


  以韓璞這種身居高位的人而言,即便不信佛道,但思想上也難免會受到二教的影響。以茶養生,以茶待客是普遍的禮儀風尚。


  陳珍雖一向儒雅好學,卻並不通此道。他只見侍者在茶几上擺放好一個十分精緻的青銅火爐,裡面薪碳燃得正旺。又見韓璞從侍者那裡接過一個帛布小包,在他身前慢慢展開,露出裡面的東西,竟是一小塊茶餅。


  韓璞笑道:「這一塊茶餅雖小,但卻和黃金一般貴重,你可不要小瞧。」


  「啊!」陳珍吃驚道:「恐怕下官消受不起。」


  「哈哈。」韓璞撫須道:「無妨,以你我交情,難道還不值一飲么?」


  「下官慚愧······」陳珍道:「多謝兄長相助。」


  韓璞沒有搭話,而是自顧自地道:「這茶餅是取蜀地上好的茶葉,烘乾后細細研磨成末,再以油膏固型······」說著,他輕輕掰下了一小塊,小心搗碎,又加入了蔥、姜、鹽巴后,放到了銅爐上,斟水煮起。


  待一切完成,才緩緩道:「沒有研磨之功,無沸水煎熬,茶就出不來味道。」韓璞看著陳珍道:「人也是如此,你之前走的太順,意氣風發,不知遭到多少人妒忌。那賈家的大郎能知道令愛,說不定就是有人故意說與他的。」


  「是······是······」陳珍慚愧拜道:「弟受教。」


  「如今你能有幸入少將軍幕下,就要收斂鋒芒,好好做事。幸在你與少將軍早就相識,不愁不受重用。」


  陳珍臉紅道:「只嘆少將軍年少······」


  「屁話!」韓璞怒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將軍乃是不世出之英主,若非老夫年邁,恨不鞍前馬後,你還不知足?」


  陳珍見韓璞吹鬍子瞪眼,無奈道:「非也,只是一時難以適應罷了。」


  「哼!」韓璞冷哼一聲,見茶已經煮沸,便自斟了一杯,慢慢品嘗后吁氣道:「朝里總有不開眼的鼠輩,這次給少將軍帶來的麻煩不小······」


  陳珍道:「若是少將軍能度此難關,吾才真心服他。」


  「哈!」韓璞不屑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喝茶······」


  陳珍連忙也給自己斟了一杯,小心地捧著瓷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小口,心道:「和黃金一樣貴重,卻是如此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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