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再臨金城
張駿率軍過河的地方是涼州晉興郡治下,憑空出現了兩千人,不可能不驚動邊防.
很快,晉興郡的府軍便開了過來,雙方你來我往互遣使者交涉多次,直到張駿出示了他的官印,晉興府軍才半信半疑的讓開道路,一面讓張駿就地駐紮修整,另一邊則飛馬報與郡守。
少將軍身歿匈奴的消息晉興也略有所聞,當晉興郡守得知少將軍已經過河后,連忙前來參見,一是迎接大駕,二是辨別真偽。
和御史出身的廣武郡守周嚴不同,晉興郡守竇濤是個武將出身。他和已經伏誅的前任金城郡守彭元恭相似,都是累戰功而官至郡守。如今彭元恭因謀逆而被處死,竇濤心裡難免忐忑不安,他心想若來者真的是少將軍,便該要努力結交,向大將軍表明忠心。
所以,當張駿見到竇濤時,忽然感受到了和周嚴截然相反的態度。這位晉興郡守毫無架子可言,處處以下官自居,搞得張駿都有些尷尬。
竇如此行事,張駿不需深思便可洞察其原由,當下便和竇濤熟絡起來,言談之中竇濤表忠之意十分明顯,張駿也誇讚其治理有方,於是兩人把酒言歡,彷彿忘年之交一般。
經過交流,張駿發現竇濤此人心中頗有謀略,並非是只知殺伐的粗鄙武人。只是彭元恭之事嚇到了他,才不得不急忙向自己表明心跡。當然,張駿也不會傻到真的以為竇濤是在向自己投效,他自問還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招攬一郡之守。竇濤所言,更多的是希望通過張駿轉達給張茂罷了。
竇濤此次前來自然不會空手,而是轉運了大批糧秣肉食犒軍。夜裡,全軍上下舉行了熱鬧非凡的慶祝活動,連帶著遺民們也參與進來。軍民們無不感念張駿的恩德,凡是張駿所到之處,全都是大禮參拜的呼聲。竇濤見張駿極為受將士擁戴,也很是佩服。這小郎君從軍不久,又在匈奴境內兜轉了兩個多月,非但沒有把手裡的兵將敗光,反倒還拉起了千餘人的隊伍,手段倒是了得。
既然打定主意交好少將軍,竇濤自然就將姑臧內的傳聞說與張駿知道。張駿聞言,心裡並不意外,他當即修書一封,託付竇濤秘密遣人送予叔父手中。另外,又寫了一封給廣武郡守周嚴的信,請竇濤派人護送此信與遺民一道至廣武郡。
竇濤何等精明,也不問緣由,連連答應下來。
次日,張駿率軍一千離開晉興郡,向金城開拔。金城保衛戰的詳細始末他已經從竇濤的口中得知了,但身在軍伍,就要遵循軍法。張駿仍然是韓璞麾下的行軍督幢主,只要沒有繳令,他就必須要先向韓璞復命。
至於安排遺民先到廣武郡安置,則是張駿的一點小小私心。此乃解民倒懸,救民於水火的大功,如果遺民不跟自己一同返回姑臧,那彰顯功績的影響力就會大大降低。試想一下,當姑臧城內那些居心叵測的人還在竭力污衊他時,他突然帶著拯救的遺民出現在城外,那該是多麼有趣的畫面。
一路北進,全軍盡皆乘馬,速度奇快。兩日後,周同所率斥候隊就抵達了金城內,並向郡守府遞交了張駿的親筆書信。
韓璞、陳珍等一眾金城將領聞訊后又驚又喜,當下便派出舟師,迎接張駿渡河。
周同又返迴向張駿復命,隨行的,還有參軍陳珍。
這時候,陳珍已經被張茂任命為金城郡的治中從事(意謂居中治事、主眾曹文書),他親自前來,一則是關心少將軍,二則是要詳細了解張駿這兩月來的行止和行軍督幢的具體情況。
大河已經完全解凍,滔滔浪花拍打著舟船,大風將風帆鼓得滿滿。陳珍站立在船頭,不久便接近了渡口。他不等跳板搭好,便縱身跳了下來,因為張駿已經率領全軍列陣於岸邊,大張旗鼓的迎接呢!
「少將軍!」
陳珍快步上前,鞠手一禮道:「卑職金城郡治中從事陳珍,參見少將軍!」
「哈哈哈哈!」張駿也移步將陳珍虛扶住,打趣道:「駿還不曾恭喜陳從事右遷(漢右尊左卑,故將陞官稱為右遷)。」
陳珍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他仔細打量了張駿一眼,心中十分感慨,嘆道:「少將軍,您此番深入匈奴,不知牽動著多少人。幸在天帝垂憐,平安迴轉。」
張駿也很有感觸,道:「天帝是否垂憐駿不知,駿只知將士用命,奮力殺敵,才有今日。」
陳珍聽罷心中微動,才注意到這少年郎君的氣度早非之前初入軍中時可比,他目光深如龍淵,星眉劍目之下書生之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血腥暴力的殺伐氣息。
再看張駿身後,一千餘甲士身披鐵鎧,右手執矛,左手按刀。遠遠望去,其矛如林,其旌如火,一股兇悍氣息撲面而來。饒是陳珍久經軍伍,也感到汗毛直立。特別是從自己下船寒暄到現在,這些軍士竟然紋絲不動,觀其陣勢,便是和中軍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其實張駿是耍了一個小把戲,他是故意將老卒全排在了前面,新卒則墊在末尾。若是陳珍繞到後面去看,就會發現這陣列並不嚴整,許多新卒仍然會忍不住搖晃。
張駿此舉,並非是有意欺瞞,而是如今州內並不平穩,一大群人正等著看自己的笑話,他只能時時刻刻都將最強的一面展現出來,震懾宵小。
寒暄過後,陳珍相邀道:「還請少將軍移駕,韓郡守已經在金城外相迎。」
張駿驚訝道:「駿何德何能,怎敢當老將軍親迎。既然如此,那便馬上渡河!」
說著,他命令幕下宋沛、索三戒、江宛和周同率軍就地駐紮,自己則帶著韓虎、胡碩以及親衛隊登船,在陳珍的陪同下登上舟師!
一路無言,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金城已經遠遠的依稀可見。
張駿望著那高聳的角樓和巍然的城牆,不由感嘆道:「這世間的事當真奇妙,戰戰和和,不知什麼時候能有盡頭。」
陳珍也說道:「少將軍,您此番深入敵後,殺敵燒糧無算,又拯救移民於水火,為涼州增口兩千,當有大功。日後迴轉涼州,估計便可開府建牙。」
「呵呵······」張駿輕輕一笑,沒有言語。
陳珍還想再說,卻見船已經漸漸靠近了岸邊,只好改口道:「少將軍,請!」
張駿點點頭,客氣道:「陳從事請!」
二人客氣一番,最後共同把臂登岸。只見遠遠的一大群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新任金城郡守韓璞。
韓璞帶著金城郡上下大小官員迎了上來,雙方站定后,韓璞率先拜道:「臣金城郡守韓璞,參見少將軍!」
張駿哪敢託大,立刻側身避過,抱拳一禮道:「中軍行軍督幢主駿,參見中軍護軍將軍!」
「哈哈哈哈哈!」韓璞大笑著將張駿扶住,道:「少將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故人誠不欺吾也!」
「不敢!」張駿也笑著謙虛道:「老將軍臨危守城,才是大功。」
一老一小站在那裡互相吹捧起來,惹得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氣氛十分輕鬆。張駿明顯感覺到,自從他回來以後,自己這個少將軍才真的變成了少將軍,至少在禮儀上,沒人再敢輕視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