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沸騰的鐵水
肖恩強忍著這股極為霸道的酸味，囫圇幾口將蕁芹果嚼得稀碎，連核都沒吐就匆忙咽了下去。
即便如此，嘴裡那股酸入骨髓的怪味兒還是一波波地直衝腦門兒。
雖然早就聽別人說起過這種果子的神奇功效和更「神奇」的味道，在吃之前已經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可是那股酸到沒朋友的味道一入口，還是瞬間就被打敗了。
怪不得賣他果子的那個老獵人收了五枚銀狼之後一臉幸災樂禍地賤笑，這東西的味道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不過這幾枚果子下肚之後，肖恩確實感到精神一振，熬夜幹活兒的疲勞感也一掃而空。
只見他額頭上冒著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強忍「酸楚」一邊呼哧呼哧地扯著風箱。懸鈴炭在他送出的勁風裡越燒越旺，金黃色的火苗歡躍跳動，爐中一片烈焰蒸騰。
就這樣折騰了好一會兒，透過焰晶壺的透明壺壁，肖恩終於看到鐵礦石在高溫的持續炙烤下已經完全塌縮成了赤紅色的粥狀熔融物，之前一起放進去的木炭和其它輔料則早已燃燒殆盡。
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傳統鑄造師們的冶鍊工序也就基本結束了。
只不過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居然還有雲英焰晶這種耐熱、透明，幾乎就是為冶鍊而生的極品材質存在。很多鑄造師使用的冶鍊容器都還是廉價的黏土坩堝，無法觀察到容器內部鐵礦石的熔化情況。
因此冶鍊時火候的掌握、輔料的選擇，就成了很多鑄造大師的不傳之秘。
他們或是依靠家族的傳承，或是憑藉自身的悟性，將很多稀奇古怪的輔料以各種不同的配比和鐵礦石一起密封在黏土坩堝里，再用添加刪減燃料和控制進風等方式來觀察不同爐溫下的冶鍊效果。
最終確實有一些人用這種方法冶鍊出了性能出色的金屬鐵，他們驕傲地將這些鐵以自己的姓氏命名，如阿瑪尼鐵、愛馬仕鐵、香奈兒鐵，並將這些冶鍊配方用最為絕密的手段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這些在低溫環境下冶鍊出來的名牌鐵雖然在質量上已經全面超越了普通的大路貨，但與輕便堅固的秘銀和無堅不摧的龍鋼相比，還是有非常大的差距。
「肖恩，精靈那種輕便到可怕的星隕秘銀是天賜的，人類沒有，矮人也沒有，但秘銀礦終究有限，幾千年下來總有用完的一天。對於人類而言，矮人的熔岩龍鋼才是真正的競爭對手。」
「因為矮人用的也是鐵礦石？」
「沒錯，他們用的也是產量極大的普通鐵礦石，而且在龍鋼出現以前，矮人打造的鐵器在質量上並沒有超越我們太多。」
「那我們該怎麼趕上龍鋼呢，父親？」
「鐵水，必須要得到完全熔化的鐵水，這樣投入的輔料才能將礦石里的那些雜質徹底去除，煉出真正的鋼！」
煉出真正的鋼。
是肖恩的父親，一代鑄造大師羅傑.坦布爾此生最為輝煌的成就。
現在已經傳承到了肖恩的手中。
此刻肖恩停止拉動風箱，拿起一根鑄鐵長棍插進焰晶壺蓋子上預留的一個孔里，旋轉半圈后便向上挑開了蓋子。
雲英焰晶雖然極耐高溫，但本身也是導熱的，經過了大半宿的烘烤已經變得灼熱無比，根本無法觸碰，所以後面的操作只能依靠工具來進行。
打開蓋子之後，肖恩從旁邊地上的那一堆輔料中撿出幾塊石灰石和白雲石扔進壺裡，據父親一直以來的研究，這些淺灰色石頭中所蘊含的元素能夠將鐵礦石中的雜質有效分離出來。
隨後肖恩又扔進去一小塊岩鐵，矮人王國境內獨有的這種鐵礦石相傳含有一種能夠進一步加強金屬剛性的物質，因此肖恩和父親經過實驗后，也把它列為在這個環節中添加的重要輔料之一。
至此除了禁忌之血外，所有的輔料都已添加完畢。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迹的時刻。
肖恩藉助鑄鐵長棍，將已經被燒得滾燙的蓋子重新蓋在容器上並擰緊，隨後用棍尖挑開了壺身左側的一塊小圓擋板，露出了下面遮住的一個孔洞。
父親當年將這塊雲英焰晶雕刻成壺的時候，專門在壺身上鑿了個洞，將一段掏成空心的焰晶柱斜向下插了進去，一直伸到幾乎接近壺底的位置，目的是為了留出一條從外部通往壺底的通道。
此時豎爐內的火焰已經開始有減弱的跡象，但肖恩完全沒有理會，而是走到山洞中正對壺身孔洞的那一側緊貼著洞穴壁遠遠地坐了下來，然後抬起雙手，開始緩慢但清晰地念起了咒語。
很快，肖恩的雙手間便隱隱出現了一縷氣旋。
這種風系魔法肖恩從小就開始練習了，雖說很久以前矮人王國的工匠就發明了風箱並迅速普及到整個大陸，但就如同修習火系魔法有助於凝聚火焰一樣，各國的鑄造師們也始終沒有放鬆對風系魔法的練習。
畢竟為了鼓出強勁的風，風箱都被設計得大而笨重，在很多需要精細加工的場合便無法發揮作用。此時鑄造師掌握的風系魔法便可以大顯身手。
比如說現在這種情況。
片刻之後，肖恩的雙手間呼嘯之聲大作，周圍的泥土和碎石都紛紛被吹開，甚至遠處豎爐里的火焰都受到肖恩手中勁風的影響開始忽明忽暗的閃耀起來。
不過這都不重要，父親說過，這個時候即便炭火熄滅了也沒關係，肖恩專心控制著越來越大的氣旋，將它凝聚成一條細細的風線，從壺身上的那個孔洞處送了進去。
之前他和父親一起進行過多次試驗，對於如何控制風量和風速已經胸有成竹。
透過半透明的容器壁，他很快就看到自己送進的風已經成功將底層的粥狀鐵水頂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空腔，說明這一步已經做得非常成功，便停止了施法，耐心等待劇烈反應的到來。
自然的力量就是這麼神奇，好像僅僅過了那麼一瞬。
鐵水就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