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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起風

  一日之後,義渠王城。


  不得不說,這翟榮做事的效率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到現在,能夠活下來的義渠王城之人,又是忙碌了一夜,將昨日廝殺過得痕迹,已經是洗刷的乾乾淨淨。當第一縷太陽升起時,王城上空就已經是張燈結綵,就連飄了一夜的雪,也是不見了蹤影。除了人有些少之外,義渠王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城門重新豎了起來,堆積如山的屍體,已經是運到了很遠的地方。鮮血染過的城牆,外面又抹上了一層新的黃土,即使如此,空氣中卻依然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惡臭味。估摸著,得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徹底消除吧。


  蘇銘抽了抽鼻子,哎,算了,今天要即位的翟榮都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意呢。


  有人說遺忘意味著背叛,可現在看來,要想過得好,就得遺忘。


  義渠王城之人,紛紛出動,奔走相告。這公子翟歿弒父投毒未果,后公子烈弒兄一劍殺了義渠王,兩人為了王位相互殘殺,幸好英明神武的公子翟榮,審時度勢,委身於公子烈。最後,歷經了千辛萬苦,將兩個亂臣賊子一網打盡。


  自古以來,國不可一日無君,在義渠群臣的擁護下,為了義渠國的將來,翟榮即位了。那翟歿死了,翟榮這一招做的很好,即使以後有真正的翟歿出現,大家都會認為他是個假的。


  義渠王城活下來的人,都被蒙在鼓裡,都認為昨夜大火,是公子烈所為,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翟榮只用了一個謊言,就讓自己名正言順的成了義渠王。君為名而累,士為名而死,在這裡,名聲是如此的重要,翟榮名正了,這義渠也在他的手中了。


  蘇銘腰間挎著離雀劍,旁邊是白起蒙鶩等人。


  身後一排排的郎官銳士,經過了一夜的休養,精神抖擻,此刻,雖是衣甲破爛,可絲毫沒影響到他們的血性男兒氣概。來時,兩千餘人,到現在只有七百之餘,就是那百餘的鐵鷹劍士,此時也只有七十餘,足見那場戰鬥,有多慘烈。


  大殿正中間的翟榮,頭戴王冠,大戰過後,一切從簡,就連這即位大典也是不例外。等到一切完畢,翟榮一揮手,旁邊內侍立即遞上了捲軸。翟榮將捲軸握在了手中,走了幾步,又雙手遞到了蘇銘面前。


  蘇銘做出一副受寵若驚之狀,趕忙接過。


  「此番誅滅亂臣,多虧秦國使者仗義出手。」


  翟榮點頭,在大殿中來回走了幾步,氣宇軒昂,當真有著王者風範。


  「歷年,與秦交手,我多少義渠勇士,還有秦軍將士,無辜身亡。今我義渠又逢此大難,可謂是生靈塗炭。寡人不忍我義渠人的鮮血,再白白流了,今日交上國書,以秦為宗,共結之好。」


  翟榮語氣,痛心疾首,如果不明所以的人聽了,可能會忍不住潸然淚下。


  蘇銘面上帶點古怪,至於真正的發生了什麼,場中的臣子有誰會不清楚呢。可翟榮說這番話,面不紅,氣不喘,當真是厲害。


  「外臣,謝過大王。」


  蘇銘也是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這份國書,在秦國滿堂朝臣的眼中,或許可以抵得上那些死去的軍士了,因為這大河以南之地,悉數歸於秦國。


  翟榮說罷,便開始封功臣,將這個義渠朝堂,盡數握在了自己手中。


  蘇銘是沒有心思去關心這些了,因為他的思緒,早已是飄到了遙遠的地方。


  想著想著,蘇銘想到了洛邑,自己的母親,本想著這初春一過,便去洛邑,將他接了過來,可如今,拖拖延延竟是到了這些時候。


  何況,眼下的咸陽危險重重,等過些時日,安穩了再說吧。或許自己可以派些人先去看看,只不過母親知道現在的自己,成為了她心目中的模樣,又該何想呢?


  哈!

  忽然間,蘇銘眼前浮現出了一副畫面,讓他的面上,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傻笑。


  ……


  秦國與義渠國邊界處。


  蘇銘率領的郎官們,在全力行進。


  連續幾日,都是這般。


  就在他們離開義渠王城那一刻,就有消息傳來,翟鐮整合大軍,虎踞一處,誓要與翟榮為敵。誰知道,這後面有沒有翟歿的聲音,要是有的話,那會好一些,要是沒有,翟鐮和發了瘋似得,一心找自己復仇,在義渠碰到他,那可就麻煩了。


  直到這一刻,蘇銘看到了遠處密密麻麻站立的秦軍,一顆懸著的心,是放了下來。


  忽見得對面的秦軍中,有一將領策馬而出,在蘇銘離不遠處,才是停住,下了馬,又朝著蘇銘走了幾步。


  「在下安北將軍羋戎,郎中令大人可是在此?」


  安北將軍,嬴稷的舅舅。


  蘇銘一看,這人兩鬢微微有些斑白,面如鷹隼,身似虎猿,迎面而來,儘是銳氣。


  「見過羋將軍,正是蘇銘。」


  算起來,這羋戎也是自家人,蘇銘立即下馬了朝著羋戎拱拱手。


  羋戎看著後面的軍士,竟是微微有些失神,身經百戰的他,又如何不知道,將秦國的精銳之師,弄成這番模樣,該是有多麼猛烈的戰事。傷亡過半,軍中主帥,郎中令蘇銘,走路一瘸一拐。


  之前,兄魏冉提起蘇銘此人,可堪大用,初聽時,他還有些不信。現在是確信無疑了。


  羋戎近前,一把扶住蘇銘。


  「哈哈,大人無須多禮,隨老夫入營。傳令下去,諸位義渠歸來的將士,回了秦地,好好修習一番。」


  蘇銘知道,羋戎親自來接應自己,肯定是有事要談。蘇銘道了一身謝,隨著羋戎行去。


  入夜。


  蘇銘酒足飯飽,一掃連日來的疲態,正與羋戎,面對面而坐,看來是要準備秉燭夜談了。


  羋戎很是熱情,對著蘇銘噓寒問暖,寒暄了許久。當然,至於蘇銘去義渠發生了什麼,他是閉口不問。


  「子玦,我王有令,這宮中郎官在義渠少了多少人,我羋戎就要補上多少人!」


  這羋戎終於是說道正題上去了。


  蘇銘詫異,這又是何故。誰都知道,作為將領,哪還會輕易將自己手中的軍士,分與他人。


  「這……」


  蘇銘沉吟了。


  「子玦,老夫已挑選出一千餘精兵,雖不及郎官,但也是身經百戰。此事,你無需介意。我王命你火速前往咸陽,要起風了!」


  外面一直就呼呼的。


  顯而易見,羋戎指的是咸陽。


  蘇銘馬上反映過來,嬴稷傳下這令,是怕自己的人手不夠用,難道……


  蘇銘知道,這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說的不能說,一口是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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