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雄主
「大王,屈原雖是為楚國而來,可如今的局勢,不管是大王,還是我楚。【零↑九△小↓說△網】這利都是一致的。」
聽了屈原這話,蘇銘一臉的疑惑。
這秦國是秦國,楚國是楚國,這利又如何能夠一致。只不過這話,屈原是問向嬴稷的,蘇銘也沒有再插嘴。
「秦楚之利,可是那五十城乎,使者為何又是重提此事。」
嬴稷面容有些惱怒,還以為屈原又想將話給說回來。
可屈原一聽嬴稷的話,搖了搖頭,又抿了一口水。
蘇銘看他左手,竟是微微有些發顫,應該是激動吧。屈原下了這麼久的棋,現在要說的,才是重中之重嗎。
「外臣所言,乃大王與我楚,而非秦與楚。」
屈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神情有些凝重。
不知為何,蘇銘見他這副模樣,本能的朝著窗戶看了一眼,好像生怕有人偷聽似得。
「我王乃秦國之主,這我王與秦國有何不一?」
蘇銘見嬴稷遲遲沒有接話,張口問道。
「哈哈,郎中令大人說笑了,眼下,還算不得,甘茂不除,嬴俍不滅,有此二人在,秦國朝堂,大王敢說秦國就是他的嗎?」
此時,屈原面沉入水,綳著身體說道。好像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賭在了這句話上面,這句話成,則功成。這句話不成,那有可能惹惱嬴稷,身在秦國惹惱嬴稷,這後果可想而知。
蘇銘只覺得心間,咚咚的一下,心往下去去一沉。此言正是直指嬴稷,秦國主少國疑,當今秦王無法統攝群臣。
這話,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嬴稷的表情陰晴不定,五官竟是有些扭曲,顯得猙獰,看得出來,他的內心是在掙扎。
「使者說了半天,這楚國又有何利?」
良久,嬴稷也抿了一口水,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一樣,問了出來。
看到這裡,屈原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
「楚國正值變法之際,可那越王偏偏在此時,仗著齊國撐腰,屢次三番,擾我楚安。再加上我楚國朝局不穩,我楚王也亟需滅越,在眾臣子中,重樹威嚴,如此,這越國遲早必定滅,此為其一。
其二,秦越兩國,從地勢上看,必定是唇齒相依,大王心知,這自不用說。大王雄主,又如何能甘於臣子之下,即是不能,秦國朝堂必定生變。
生變則無暇顧楚,以屈原之策,大王成為真正的秦王,而楚國滅掉越國。此計若成,大王與楚國,不就是兩全其美嗎?
自此之後秦國必定是蒸蒸日上,我楚國也一飛衝天,到時,天下之大,秦楚爭霸,就看秦楚誰的大王更英明,臣子更努力,將士更勇猛,這天下,就是誰的!」
這便是屈原的計策嗎?
果真是好算計,君子之計,堂堂陽謀,沒有絲毫陰謀詭計的意思,一切放到明面上來談。
蘇銘聽聞,心中洶湧澎湃,久久難以平息。嬴稷更是氣粗如牛,震驚不已。
一時之間,三人竟是沒了聲音,好像這一切,戛然而止。
唰唰唰!
這春雨來的好突然!
正是中午時候,天忽然變黑了一些,外面的雨聲很大,打在青瓦上面,噼里啪啦!
初春,有些陰冷,可好在火盆還燒著,蘇銘不由得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緊了緊。
「使者既然如此了解我秦之事,想必早就有了想法吧?」
嬴稷看了看蘇銘,說的很輕,或許是因為這聲音摻了些雨聲,竟是有些讓人聽不清楚。
好在屈原一直就關注著嬴稷,又離得近些,當即就明白。嬴稷在此時,已經打算是和他好好談一下呢。
「秦國自商君變法,便以法為尊,幾十載國力扶搖而上,皆因此也。但君王者,上體天心,下撫群臣,威及國野,統攝萬民。對於君王來說,這『術』就顯得尤為重要,術乃權術,君不知術,如何治眾!」
那日與屈原一聊,蘇銘便知這人才學甚廣,比之百家之學的甘茂,也是不差分毫。可誰又能想到,此人對於申不害之「術」,居然也是如此了解。
當時,法家巨子有三,法商君,術申不害,勢慎到。此三學,為法家裡面的三大流派。這「術」乃申不害之學,當年韓昭侯以申不害為丞相,變法短短几年,就有了「勁韓」之稱。
唯一遺憾的是,魏國上將軍龐涓攻韓,十幾載的努力,付之一炬。但申不害「術」學,一直流傳了下來。至今,對韓國朝堂,影響不可謂不大。
「既然使者懂得如此之多,寡人到要好好聽聽!」
嬴稷新君即位,那還聽得到這君王之術,權謀之計,慢慢的也將心神沉浸在屈原的話語中。
屈原見狀,知道自己所謀,已經是成了一半。
「廟堂之上,最重平衡二字,可也最怕平衡二字。而此刻秦國朝堂之勢,便是如此。這左庶長與丞相兩人,互相角力,這是廟堂之上的平衡,臣子相互制約,大王才能執牛耳。可大王偏偏是差了一招,僅此一招,就讓大王淪為虛主。」
這秦國的朝堂,以甘茂嬴俍為主。前幾日,雖然甘茂逼迫的自己有些緊了,可嬴稷知道他心繫秦國,又為自己之師,這還好說。
可左庶長嬴俍,在自己即位之前,就三番五次阻撓自己,尤其是那公子嬴慈,更是差點讓自己錯失秦王之位,嬴稷心中如何放下的。
何況,要是坐視嬴俍嬴慈這般下去,終究會成為禍患。
「哪一招?」
嬴稷直接問道。
「大王所差,正是年少,主少國疑。甘茂雖是山東之人,可為丞相已久,山東士子再秦為官者,盡皆與甘茂為首。嬴俍久居左庶長之位,其子嬴慈有為右庶長,此父子二人,在秦國老臣之中,頗有威望。
二人權勢遮天,鬥來鬥去,卻又相互奈何不得,只是令群臣俱驚,群臣無不選邊而站。長此以往,秦國眾人只知甘茂嬴俍,心中何有大王啊?
此,皆因平衡也,二人表明上面上對立,可實質又互為犄角,相互依存,是為平衡。大王不妨細思一番,如甘茂去,則嬴俍亂政,大王便有了殺他的由頭。
若嬴俍走,而甘茂獨大,甘茂要麼尊王,要麼蔑王,尊王則寵,蔑王則殺。這廟堂也在大王掌中,豈不兩安。如若不然,甘茂令群臣,嬴俍震秦人,大王何以插手進去,甚者兩人廟堂之爭,讓王失威儀,將來,只怕亂的可是整個秦國。」
古往今來,要麼君強,要麼臣弱,而這平衡,少之又少。屈原說了嬴稷當為雄主,即是雄主,有如何容忍臣子比自己都大。
或許這話,正是說到了嬴稷心坎里去了,雄主,都想將在這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