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目眩神迷
巨樹的上空出現了一群群環繞飛翔的白鷺,它們嘴裡唱著美妙的歌曲,臂膀展開了銀白的羽翅。盤繞著那厚實的茸茸樹葉畫成了一個橢圓形態的霧圈。
圈內射出一道鮮艷奪目光芒映照至白衣老者的背心上。四周的一寸寸草坪也在這一刻變得凋謝枯黃。
「每日一血,每日一金。以血換金,極樂無窮!」
隨著白衣老者的神秘話語一落,天色逐漸黯淡了下來。四面八方的一草一木均被黑暗所覆蓋,雲層里照射下來的璀璨月光也緩緩消散而去。
何維的眼前霎時一片烏黑,即便是高高舉起雙手視野中也見不到自己那格外粗糙的手指頭。他特意逼迫著自己屏住了呼吸,想讓體內那膽寒的心臟冷靜下來。心中估算著曾經他與那老者相隔之間的距離,下意識的邁腿往前挪動了十步。
當何維潛意識裡感覺到快要接近那老者的身軀之後,突然停頓下來。嘴皮子顫顫悠悠地開口問到:「老伯?你還在嗎?」
一陣涼風忽然迎面襲來,前方並無人回應。除了耳旁時不時隱約聽見白鷺從上方傳來的「呱呱」叫聲之外,附近全然無任何風吹草動。
何維伸手擦了擦從額頭上蔓延至下巴的冷汗,緊握著拳頭又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當走到第五步的時候,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腳底已經踏進了草叢中,鞋墊之下軟綿綿的一片,濕潤的露水不斷滲透進了他的腳丫子里。
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了「嗡嗡」的聲音,像是無數雙翅膀在迅速扇動著。轉眼的功夫四周便寧靜得像一潭死水一般,似乎附近所有的生靈都已經沉睡了,一切顯得那麼的安謐。
何維越往前走越是感覺到身體非常沉重,背後彷彿壓了一塊巨大的磐石。導致他的雙腿寸步難行,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鬆軟的土面上被壓了一塊深深的腳印。
雲層之間忽然出現了一道明亮的縫隙,筆直的照射進了草地上。光線隨著不斷擴散蔓延到了那可巨樹下面。
何維感覺到前方有一絲微弱的亮光直射到他的臉龐上,他下意識的緩慢抬起脖頸往上楸了一眼,而眼前的那一幕,讓他突然感覺到嗓子里有些隱隱作痛。
只見那枯黃的樹枝上吊著無數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其面目全非,身體格外僵硬。從衣著打扮來觀察,有男有女,且年齡看似也不大,最大不過十七八,可最小的看起來卻十歲不到。
他們的手腕上都深深刻著一條紅色的傷痕,一根又細又長的麻繩將他們的脖子倒掛在了樹桿的正中央,形成了一排排的血屍。
更奇怪的是,所有屍體上看起來白得跟一張紙似的,體內的血好像已經完全被吸幹了,除了皮就是骨頭。
何維抬著頭渾身已然膽戰心驚,嗓門裡一聲都吼不出來。可他的雙腿卻一點也移動不了,整個身板猶如泰山壓頂,里裡外外都快麻木了。
一向膽小如鼠的何維,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無數顆數不清的玉米般大小的汗珠順著臉頰上滑落至背心裡。他兩眼一泛白,「嘭」一下倒在草坪上昏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只知道在著漫長的夢境里,他的腦海始終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完完全全處於一種失去意識的狀態。
「頭!頭!快醒醒啊,張大人找您回去呢。」
何維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隱隱約約看到眼前有密密麻麻的人頭湊到了他的身前,他斜著眼珠子左右轉動著觀察了一下四周。微微挪動著乾燥的嘴皮子開口低聲說道:
「我這是在哪兒,你們是誰,都一副傻不拉唧的嘴臉看著我作甚!」
胖哥的臉色無一是眾人里最緊張的一個,他深情的低頭俯視著何維臉龐,心急如焚地道:「頭啊,您不會連我們是誰都記不住了吧,那死老頭拍得也夠狠的呀。」
何維緩緩伸手輕輕拍了拍後腦勺,一下從地面坐起,疑惑問道:「張大人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胖哥道:「街道出了一件殺人搶劫案,急需您快馬敢去處理呢,我等官職低微,不敢擅自做主。」
何維伸直了腰板,左右晃了晃腦袋,感覺還是有些昏沉沉的。他沉了口氣,斜眼楸了楸附近,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前往事發地點吧。」
圍在何維身旁的鬼差門立刻散開排成了兩列,他們的表情都非常嚴肅,腰板挺得比電線杆還直。兩道之前散開了一條縫隙,眼前出現了一輛陳舊的馬車。
胖哥走在最前面,笑眯眯的望著何維走來的身影,鞠躬禮道:「大人,請上車吧。」
「哇,我這芝麻大的官居然還有專車啊,你們辦事真是太細心了。」何維笑盈盈的注視著那輛馬車,忽然面色一轉,伸手撫摸著下巴嘆道:「只不過車上栓的這匹馬看起來又黃又瘦,幾天沒吃了吧。」
胖哥低著身子緊跟在他後面,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哎,這窮鄉僻壤的,能找到一匹活生生的馬已經很不容易了,您就委屈一點吧。」
何維一邊往前走,一邊笑著說:「沒事,至少不用一步步走過去了嘛。能有專用馬車我已經感到很滿意了。」
何維一走上馬車,發現裡面還挺寬敞。他剛坐下還沒坐穩,只見進出的帘子突然被人掀開了,頓時外面湧進來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鬼差,擠進了車廂內。
何維頓時懵逼了,兩眼一瞪,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問道:「你們都進來幹什麼?還不趕緊從本大人的車裡滾出去。」
胖哥突然從人群的縫隙中鑽了出來,露出了一個頭,笑嘻嘻的說:「嘿嘿,大人,實在是對不住,之前我們這些人就是乘坐這輛馬車過來的,路途遙遠,您不會忍心讓我們用兩條腿走回去吧。」
何維頓時啞口無言,欲哭無淚。本來以為自己有輛代步的專車了,搞了半天原來是「公共汽車」的確是有些尷尬,想著車廂內這屁大點地方要擠滿十幾個人,心裡都覺得有些恐懼。
馬車外面不斷的有人鑽進來,車廂里上上下下都擠滿了人,一點多餘的空隙都沒有。
何維鼻子里突然聞到了各種各樣奇怪的味道,腳臭味、汗臭味、狐臭味一氣呵成。自己也被擠到了一個犄角嘎達里,連雙腿都伸不直了。
裡面的座位基本上都被壓得滿滿的,甚至有些人實在是沒有空間坐下,只好歪著斜著身子畸形的擁擠在人群中。
何維此刻心裡根本就不去想任何一件事情,他只想讓這輛馬車趕緊開往目的地,也就不用再受這樣的磨難了。
但過了十幾分鐘后,這輛馬車依然停留在原地,絲毫沒有開動的跡象。何維感覺到有些納悶,就好奇的歪著臉問胖哥:「這車怎麼還不開啊,馬夫在哪呢?」
胖哥頓時火冒三尺,兩個眼珠子都快射出火花了,歪著鼻子沖著那些人嚷嚷道:「你們都上車來幹嘛,趕緊拿一人下去開車呀。」
不少人都紛紛一臉痛苦的表情,更沒有一人願意開口說話,一個個傻擠在車廂內,故作著一副傻獃獃的樣子。
這時候何維實在是忍受不住了,只好艱難的說道:「你們都讓開,我去駕馬行不行,你們一個個大爺。」
胖哥面色一驚,接著回道:「您還是算了吧,這馬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駕的,還是我去吧。」
「不不,我去,我去,我真不想在這裡面呆了,你們就坐穩了吧。」
何維白了他一眼,即刻轉身從人群中擠了出去,縱身一躍飛出了馬車外。
何維立刻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整個人感覺都快要窒息了。他重重的拍了拍胸口,轉身爬回了馬車前。
何維看了看栓在馬車上的那匹瘦黃馬,感覺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立刻拾起了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馬的屁股,那意料之外的是那匹馬並沒有任何的動靜,仍然停留在原地絲毫不動。
何維有點想不通,這馬就算是在瘦在沒力氣,被抽了總得跑吧。可它就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樣,被撈了皮都感覺不出來。
他立刻又狠狠地連抽了好幾下,手都感覺到快脫臼了,掌心已經麻木。可眼前那匹馬卻還是沒有動,就像顆木樁似的傻傻的趴在原地。
這時候,帘子里突然鑽出了胖哥的腦袋,面對著坐在馬車前的何維慌慌張張的說道:「要不我來吧,您回裡面坐著吧,這馬雖然看著挺瘦,但還真不是尋常人所能操控的。」
何維扭頭怒道:「不行!我就算被這馬給弄死也絕對不會回到車廂里,那是人呆的地方嗎?」
說完,何維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往那馬屁股上抽了下去。
那匹馬如同瘋狂的禽獸一般,突然間兩條后踢一蹬,瞄準了何維的胸膛上踹了過去,將何維踢飛到馬車下,整個人甩飛了好幾米開外。他重重的摔落到地面上,頓時感覺到背後有一陣劇烈的疼痛,嘴裡忽然噴湧出了一團鮮血。
胖哥見到后,立刻手忙腳亂的從車上跳了下來。一口氣衝到了何維的身旁,急聲問道:「哎喲,我的乖乖呀,您沒事吧,還能動嗎?」
何維迅速伸手擦乾了下巴上的鮮血,緩了口氣道:「沒事,死不了,這匹馬你到底從哪弄來的,是馬嗎?怎麼跟頭倔驢似的。」
胖哥一臉痛苦的表情,道:「這的確是馬,不過我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馬,也不知道是誰扔在馬路邊上的。」
「什麼?馬是你們撿來的?」何維拍了拍身體上的灰塵,立刻站了起來。
胖哥的面色突然又有些緊張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他神情一變,又急忙回答道:「啊?是,別問這麼多了,您還是請吧。」
何維一瘸一拐的走回了馬車前,扭著脖子隨口說了句:「咱們好歹是官差,至於這麼窮嗎?」
胖哥沒有說話,只是低頭苦澀的笑了笑,緊跟在他身後。
何維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又一次爬回了馬車上。可這一次他沒有在用馬鞭,而是讓那胖哥去找一個饅頭過來。胖哥聽了后,就從包囊里取出了半個被啃過的饅頭,遞送到了他手中。
何維有些尷尬,變問:「咱們真的這麼窮嗎?」
胖哥低下了頭,又一次泛出了苦澀的笑容,還是沒有回半句話。
何維也苦澀的笑了笑,將那半個饅頭吊在了馬的脖子上。馬看見了眼前的那饅頭,忽然身體就開始移動了起來,但速度仍然很緩慢,幾乎是在行走。
按照這樣的速度,估計太陽落到西方了他們都還到不了目的地。就算是下車一步步走也比坐在上面快上十倍有餘。何維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又回頭問了問車上的胖哥有沒有更好的食物。
胖哥一口回絕了,說除了饅頭啥也沒有。而且饅頭也就只有那半個,還是從他嘴裡摳出來的。
何維一氣之下,憤怒的跳下了馬車,並且嚷嚷著讓所有人都一起下來,跑到碼頭邊去釣魚。
不少人聽了之後雖然都有不太樂意,看起來均無精打采。但在何維的再三勸阻下,最後都一個個不得已爬下了馬車。
何維一眼就看出這些人一定是三五天都沒吃過一頓好飯,所以才一個個這麼懶懶散散。只好對著他們說:「你們要是能釣到一條魚,今晚就讓你們飽餐一頓。」
這一句話果然起到了作用,所有人都立刻打起了精神,一個個跑到叢林里去砍伐樹木做成了魚竿,又去土裡挖出了蚯蚓。回到了碼頭邊上坐成了一排排開始認認真真的釣起了魚。
胖哥覺得好奇,便跑來問道:「這釣魚有什麼用啊?」
「嘿!這馬兒不吃饅頭,那一定是喜歡吃魚。咱們不管靈驗不靈驗,試一試總是好的吧。」何維說玩自己也跑到了碼頭邊,放出了魚竿,開始垂釣水中游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