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謊言
酒罈子「砰!」一下摔碎到了地上,裡面灑落出了許多黑色的液體,看起來裝的並不像是油水。
小毛孩摔得好像並不嚴重,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急忙拾起地上摔破的酒罈,同時回頭望向地上的何維,道:「哎呀,大哥哥真不好意思啊,濺得你渾身到處都是。」
何維的頭部已經摔破了皮,頭髮里緩緩流淌下一串串鮮血,身不由己地捂著腦門心,怒道:「你幹什麼呀,跑得那麼快,急著回家投胎呢?」
小毛孩低著頭,手裡捧著罈子,低頭道他身前,客客氣氣地道:「對不起呀,這地面實在是太滑了,站都快站不穩了。」
「你手裡那是什麼?能給我看一看嗎?」何維盯著他手裡的酒罈,突然感覺到非常好奇。
「這是黑公雞的血,它是黑色的,有時候會發光,喝下以後人就馬上會死。」
「那你拿著它要去幹什麼?這麼急匆匆的有心事嗎?」何維從地上緩緩站起來,一直走到了屋內,四周張望著扭頭道:「這裡有止血的布嗎?繃帶也可以。」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呢?雖然你是個小娃娃,可總的有個姓名吧?」何維走到屋子裡,到處翻來翻去,嘴裡還一直對他叨咕著。
「我沒有名字,無名無姓,不過他們都叫我孽種,你也可以這麼叫。」小毛孩緊跟了上去,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條布袋,遞給何維,微笑道:「這裡沒有繃帶,只有這種布條,你看看能止血嗎?」
「你……你剛剛說什麼?你叫什麼名字?」何維的反應突然一下變得很大,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我叫孽種。」小毛孩的聲音更大了。
「天吶,誰給你取的名字呀,那人一定很壞吧。」何維將他手裡的布條奪了過來,包紮在了自己的頭頂,布袋很快就被染紅了,不過頭頂上的血終於算是止住了。
「我也不知道,但所有人都這麼叫我,我也喜歡這個名字。」小毛孩道。
「哎,這名字不好聽,換一個吧,比如叫你小狗,小貓,都比孽種要好聽一百多倍啊。」
小毛孩搖了搖頭,嘆道:「哎,我已經習慣了,叫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是一個苦命的小孩,花園裡的一顆雜草。」
「哎,不要這麼想嘛,其實我的命比的你的更苦,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死過多少次了,卻仍然還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生活在這恐懼的世界當中。」
就在他們倆人對話的時候,之前那瘦高男子又一次焦急的闖進了屋內,並且慌道:「不好了,不好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你們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就上路了。」
「上路?去哪?」何維轉身看向男子道。
「哎,你別問這麼多了,趕緊把道袍給穿上,和那孽種一塊上路,有一個非常棘手的任務需要你去完成。」瘦高男子焦急道。
「什麼任務,就不能現在說說嘛?」何維摸了摸頭上的傷口,感覺到還有些疼痛,又對他道:「今天怕是去不了了,我頭疼得厲害,不如明天吧,緩緩怎麼樣?」
「實在是緩不了了,我也想呀,這次任務關係到咱公司的生死存亡,如果失敗了,那我們都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旁的小毛孩突然笑道:「哈,你就別問了吧,每次的任務他都沒有跟我們說過,幾乎都是見機行事,有我在沒事的啦。」
「沒錯,這一次你們倆去就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多去問問他。」瘦高男子拿出一個附身符,交給了何維,又道:「這個東西我必須要交給你了,而且里務必要時時刻刻都戴在身上,就算洗澡也不能摘下來,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何維還沒反應過來,瘦高男子又緊接著說:「好了,沒時間了,趕緊去吧,現在就出發,有什麼事情回來在問。」
何維雖然臉上有些不開心,但還是答應了,並沒有去過問太多,只知道男子的話必然是錯不了的,在說了他之前也救過自己的性命,就當是為了報恩也好,總之不能在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好,我們這就去。」何維轉身看向小毛孩,回道:「我們走吧,事不宜遲,趕緊出發。」
「等等。」小毛孩將手裡的酒罈放到了地上,同時道:「這黑公雞的血必須要帶上,不然咱們就都遭殃了。」
「黑公雞的血?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呀?怎麼看起來著么噁心,就像臭水溝里的髒水一樣。」
小毛孩執意要把黑公雞的血給帶身上,並且要在等待一會,一旁二人聽后均紛紛點頭表示答應。
瘦高男子臨走之前還丟了一疊冥幣在桌子上,並且道:「這些錢你們拿著,路上會有用的,它能幫你們完成一些無法辦到的事情。」
二人立即點頭,不久后便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一直來到了大廳,這時候他們二人才發現,大廳里到處都是血淋漓的屍體,一個個身穿著黃色道袍,躺在了地上。
而門口的兩顆石柱上,還側立著一個高壯的軀幹,面目幾乎已經被血跡給遮蓋了,七巧里還鑽進了不小細小的蟲子。
「啊,這是怎麼回事啊,他們怎麼都死了,而且一個個死相都好奇怪。」何維見大廳里到處都是道士的屍體,而昨天他們每一個都生龍活虎的,轉眼之間便成了冢中枯骨。
「呀,不好了。」小毛孩大叫了一聲,立刻跑到了其中一個屍體的身旁,搜了搜他的口袋,找出了一顆護身符,緊接著又說:「這下可糟糕了,他們不是被鬼害死的,他們是被人給害死的,而且是自己人。」
「自己人?什麼意思?」何維頓時沒有聽懂他的話,整個人都傻傻的站在原地發獃。
「說來話長了,一時間難以解釋清楚,我以後在跟你解釋吧,咱們現在必須要撤離這鬼地方了,不能在到這繼續呆下去了。」
聽到小毛孩這麼一說,何維的心中更是感到無比的驚奇,他越來越不相信眼前這小孩的一言一語,總覺得有些欺騙的感覺。
何維帶著半信半疑的心理,不知不覺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把水果刀,神不知鬼不覺的緩緩向小孩的背影一步一步逼近,腳步聲很輕,幾乎可與說是聽不見。
而這時候,小毛孩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何維此時就在他的身後,而他還在仔細觀察著地面上躺著的那具血屍。
何維緊握著手裡的那鋒利的水果刀,在小毛孩並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伸出手緩緩將刀刃緩緩湊近了小孩的脖子前。
就在危險時刻即將發生的前一秒,小毛孩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脖子有些冰涼冰涼的,就彷彿有一把無情的手指在別著他的喉嚨。
但小毛孩並不敢回頭看向身後,表情顯得很平靜,他輕輕滴呼吸了一口空氣,蹲在原地忽然開口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為什麼,因為我不敢相信你。」
他身後的何維突然開口說話了,並且將小刀抵著他的脖子,用著一種冷漠的腔調,又道:「為什麼你看見這些事情,並沒有感覺到驚訝,好像事情就在你意料之中似的,你甚至都沒有哭泣,他們難道跟你不熟嗎?」
「不是的,我從小就不會哭,現在也不會,眼淚早就流幹了,不信你打我試試看,我一定哭不出來。」小毛孩低聲道。
「你讓我如何相信你呢?你知道你這句話是有多麼的荒唐嗎?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它。」
「你如果真的那麼想,那我也無話可說,那你動手吧,但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承諾。」小毛孩的表情此時非常認真,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承諾?」何維警惕著看著他,手上的刀刃死死地抵著他的脖子,遲遲沒有鬆懈下來。
「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活到我變成厲鬼時,找到你。」
「哈哈,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幽默啊?你在陽間都鬥不過我,到了陰間你就妄想翻過身來嗎?」何維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手裡的小刀緊貼著他的喉嚨,越來越緊,已經磨蹭出了一絲鮮血。
小毛孩仍然一動不動,蹲在地上,抬頭仰望著那紅油油的橫樑,突然間道:「怎麼還不動手,你怕了嗎?」
「哈哈,我怕?」何維忽然手用力一揮,直接將小毛孩的頭顱給砍了下來,這把水果刀看似雖小,可用起來卻是極其鋒利。
小毛孩可能自己都想不到,區區一把三寸長的小刀,居然在短短的一剎那,就將其腦袋給揮落至地面上。
可小毛孩第一時間並沒有立即死亡,軀幹還在地面上不停的爬動。並非他是什麼鬼神,事實上他也是一個正常人,有血有肉。因為人頭突然斷落的一瞬間,並不會馬上就死亡,在這可怕而又短暫的數秒內,他還會苟延殘喘的掙扎一段時間,地面上那血淋漓的頭顱,其眼睛都還在眨動。
何維立刻將小毛孩的頭顱拾起,用一塊布袋給包了起來,別在了腰間。同時又望向那小毛孩的軀幹,冷漠道;「你可千萬別怪我,我不會再相信這世界上的任何人。」
何維將其殘忍殺死後,又把他的軀幹用繩子給捆綁了起來,懸吊在了屋檐的橫樑上,這才轉身離去。
何維剛準備走出大門,迎面突然衝出一瘦高男子,將他攔截了下來,面色看起來兇巴巴的,並且怒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去該去的地方,不想在繼續呆這了,請讓我離開。」何維斜視道。
「不行,你現在還不能走,要走也得把任務完成之後在走,你要和那小孩一塊去。」從男子的話里來看,他並不知道那小孩早已經一命嗚呼了。
何維為了掩飾自己之前做過的那一切,故意將話題直接轉移,笑道:「哎,他已經先去一步了,我必須去追趕上他,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一起去。」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快去吧,記得早些完成我交付與你的使命。」瘦高男子同時鬆了一口氣,便轉身走進了宅院內。
何維見那男子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便迅速地朝著門外方向奔去。
「等一等。」瘦高男子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立即又回頭快速將其攔截下,仔細看了看他腰間別放的白色包裹,上面還染滿了不少血跡,便質疑道:「你腰裡放的是什麼東西?能拿出來給我看一看嗎?」
何維一聽,表情立馬變得可怕起來,對其回道:「最好不要看。」
「什麼?你說什麼?」
「最好不要看。」何維加重了語氣,再一次回道。
瘦高男子對於眼前的這一舉動,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咬著牙道:「你再說一遍?」
何維突然笑了起來,轉身指向房屋的橫樑上,道:「你眼睛看不見嗎?那麼熟悉的身影,難道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瘦高男子立刻回頭目光掃向屋檐下的橫樑,發生樑柱上懸吊著一個小娃娃的軀幹,渾身上下已是面目全非。頓時整個人都癱軟了,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雙眼死死的瞪著前方那熟悉的身影。
「怎麼了?那麼緊張幹什麼?跟我說一說到底怎麼回事吧,這裡的人怎麼全死了。」
「這些個王八蛋,害死了我這麼多兄弟,居然連個小孩都不肯放過,蕭竹,我與你勢如水火。」瘦高男子仰頭朝天大罵道,而從他的話中,也不難看出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何維將小孩給殺害的。
何維看起來雖然獃頭獃腦的,但也算是個明白人,對其的話語一下便放鬆了警惕,一走上去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哀聲嘆道:「哎,人死不可復生,節哀順變,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報仇。」
瘦高男子突然反應了過來,扭頭道:「對了,小夥子,你腰間別放的那是什麼東西?能拿出來給我看看嗎?」
這句話一說完,何維的面部表情突然有了很大的轉變,假裝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哭哭滴滴的忍著淚道:「哎,那些壞人太殘忍了,簡直就是禽獸,他們把小孩殺害之後,還將他的頭顱給砍了下來,我這正準備去給他埋葬呢。」
「啊?居然還有這種事?」男子突然一下從地上蹭了起來,渾身蹦的緊緊地,情緒瞬間失控,整個人就像發了瘋似的,氣憤道:「這些個喪心病狂的傢伙,真是豬狗不如,竟然能幹出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
「是呀,是呀,他們真是太壞了。」何維假裝一邊安慰著,四處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又回頭說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幫他報仇的,但你能告訴告訴我,那些人究竟是誰?他們為什麼要來屠殺我們。」
男子道:「都是蕭竹乾的,他派人過來殺我們,我們的這裡雖然稱為一個公司,但其實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幫派,他派了大量的手下過來屠殺了我們所有的人,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裡了,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
「都死了?未必吧,你我不都還活著嗎?那他們人呢?」
「跑了,都跑了,他們殺光了,搶光了,就全跑得乾乾淨淨了。」男子看起來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聲音變得很低沉,雙眼直視著前方那凹凸不平的門檻,傻獃獃的像個木頭人一樣。
同時何維也底下了頭,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才對他說:「我先去把他安葬了吧,有什麼事咱們一會在聊,怎麼樣?」
瘦高男子突然也不說話了,又坐回了地面上,細聲對其道:「好,你去吧,快去快回,我在這靜靜地等待著你的到來。」
何維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宅院外,來到了山頂上,刨了一個兩米長的深坑,將小孩的頭顱安葬進了土內,還用木板雕了一塊墓碑,做成了一個簡單的墳墓,走的時候還往上面插了三柱香火。
過了大約一小時左右,何維回到了之前的宅院里,他發現那男子已經不在門口了,便左右看向四周,大聲喊道:「喂,阿香,你人在哪呢?能出來一下嗎。」
何維並不敢走進大廳,而是在門外呼叫,因為大廳里上上下下全是血淋漓的屍體,只要一旦靠近就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血腥味,這種味道一聞就會令人感覺生不如死。
可何維無論怎麼喊叫,那名瘦高男子始終沒有出現。他突然停止了喊叫,立刻跑出了大門,想一走了之。
剛跑到門口,身後就傳來了男子的聲音,「等等,我在這,你先別急著走。」
何維一回頭,發現那男子正好站在門口的大廳外,可這一次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名女子,看起來年紀輕輕,而且還很眼熟。
但她的渾身上下都是傷,黃色道袍上沒有一處是乾淨的,她忍著身體上的傷,同那名男子一塊從大廳之中走了出來。
「哎呀?你怎麼在這呢?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何維笑道。
「誰讓你開口說話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死一邊去。」這名女子一身的傷,都還忘不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對其是一陣的謾罵。
可一旁的瘦高男子並沒有去理會他們兩人的對話,在他的眼裡好像覺得這些都是非常非常小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特意去在乎,而是扭頭對著何維說:「小夥子,你快過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託付給你。」
何維猶豫了一會,心中似乎好像在擔心這些什麼,而又聽到男子在一聲問起,只好無奈的走上前去,道:「香前輩,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晚輩一定照辦。」
「你叫我什麼?」
「香前輩啊?」
「哈哈!」男子突然發出了笑聲,緊接著道:「我的命怕是活不長,就在剛剛的時候,我遭人暗算,受了重傷,你別看我外表完好無損,其實我的體內已經身負了不可逆轉的重傷,但在我死之前,還有一個非常大的心愿,需要你來幫我完成。」
「什麼心愿,前輩您說吧,我一定照辦。」何維語氣認真道。
「這地方本來是一個非常活躍而有名氣的教派,專門驅魔除妖,但在外界我們卻稱它為一個公司,為的就是不讓外界人知道咱們這有一個教派……」
「能直接說重點嗎?這些我都看在眼裡的,不需要說得那麼詳細。」何維突然打斷了男子的話,問道。
這時候,一旁的女子突然就像發了瘋似的,怒火衝天對著何維又罵道:「你怎麼說話呢?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們的主管,知道主管是什麼嗎?是咱們的一幫之首,他的話就像天上閃閃發光的太陽,絕對不可以去無理衝撞。」
男子突然回頭對著那女子怒道:「你閉嘴吧,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怎麼脾氣還是這麼倔呀,你這性格以後真得改改,否則走到哪都不會有人喜歡你的。」
「不喜歡就不喜歡唄,誰稀罕吶,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女子白了他一眼,抱著一種無所謂的心態回道。
何維見場面有了台階下,急忙接話道:「前輩,您到底有什麼事情,能直接告訴我嗎?」
瘦高男子緩了一口氣,道:「哎,我的命不久矣,我希望在我死了之後,你能復興咱們教派,多去招收一些新人進入教會,往後要是能重新站起來,就可以報今日的一箭之仇。」
當何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突然慎了一下,猶豫了幾秒才吞吐的開口道:「哦……哦這樣啊,行我一定照辦,您放心吧前輩。」
「還有一件事情啊,希望你能去幫我完成他,如何?」
「您直接說吧,千萬別拿我當外人,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拒絕的。」何維非常認真的說著。
「你看到我身旁這名女子了嗎,她是教派里為數不多的高手,除了我之外,她就是裡面威望最高的一人,我希望你能不計前嫌,帶著她一塊走出去,因為只有她在你身邊,咱們教派才能重新振興起來。」
瘦高男子說完,深吸了一口氣,便突然低下了頭,永遠消失在這世界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