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面試
何維看到眼前的局面並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難過，腦海中幾乎是空蕩蕩一片，此時的他，就像寒秋中的一片落葉，感到萬分無助。
他站在家裡的大門口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期間還不停的吹著手裡的口哨，可奇怪的是，夏天不僅沒有出現，而且街上也越來越寂靜，連一輛從眼前經過的汽車都沒有。
在他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思前想後，猶豫不決，最終只好硬著頭皮又爬上了樓梯，尷尬的又回到了家裡。
可何維在家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因為他不知道這時候到底怎麼去面對剛剛發生矛盾的春天，如果此時不要臉的再次走進家門，必然會遭受春天的嘲諷。
想到這裡的時候，何維迫不得已伸手按了一下門框上的門鈴，可拇指剛按下去的前一刻，他又把手縮回來了，心裡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按這個門鈴，如果不按下去，他以後真的恐怕要流浪街頭了。
在大門口猶豫了十幾分鐘以後，他最終還是沒有按下門框上的門鈴，轉身一步步朝著樓下走去，一直走到了一個橋頭的江邊上。
橋頭的石碑旁剛好有一個賣油條的老媽媽，腰間還帶著一個白色的圍裙，頭髮就像雪狐的羽毛一樣，比剛擠出來的牙膏還要白，額頭上布滿了一道道斑斑尾紋。
何維看到油鍋里炸的油條，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並不是想吃熱鍋上的油條，而是想喝鍋下面沸騰的油水，他一聞到這種味道，渾身就會不由自主的發癢，極難忍受這種折磨。
何維立刻跑到了老媽媽面前，吞著口水結巴的說：「伯媽，能施捨一點油水給我嗎？我渴了，好想好想喝點東西。」
白髮老媽媽露出慈祥的笑容，抬頭看了何維一眼，立即從一旁取下了一個塑料口袋，裝進去了一根熱騰騰的油條，一把塞給了眼前的何維，並且回道：「小孩子，是不是跟家裡吵架了？餓了嗎？快吃吧，吃完了趕緊回家去吧。」
何維並沒有伸手接過那根油條，並且委婉的回了一句：「伯媽，我真的不餓，我只是渴了，想喝點水，您能打一勺子油給我嗎，求您了。」
老媽媽又笑了笑：「孩子，這油水喝了會死人的，你可要想好了。」
「我已經想好了，我不怕死，求您給我一勺吧，大恩大德，日後一定回報。」
老媽媽從桌上拾起一個鐵勺，從油鍋里撈出了一把油水。就在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僅僅握住手裡的鐵勺，面部表情忽然一變，將勺中那熱騰騰的油水，直接把何維臉上一潑，並且大罵道：「我去你的吧，你喝什麼喝，你活得過明天再說吧。」
這一片滾燙的油水直接濺射到了何維的臉龐上，頓時他感覺到眼睛里火辣火辣的，上下兩片眼皮已經完全睜不開了，雙腿忽然一下失去了重心，臉朝天背朝地身體圓潤的倒在了崎嶇不平的沙石上。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他耳邊突然聽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喚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裡帶著憂傷，憂傷里似乎又帶著一絲看不清的淚水，迴音在空氣中四處徘徊，好像在他耳邊說：「孩子，快回來吧，家裡不能沒有你啊，你父親死了，妹妹也瘋了，從今往後只有你自己了。」
聲音不停的在何維的耳邊回蕩著，震得耳膜「吱吱」作響，腦膜中就像有無數只細小的蠕蟲在鑽來鑽去，又彷彿有一團渺小的火焰從天靈蓋上刺向了他的心臟。
這種極難忍受的折磨纏繞著何維整個身體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太陽落下了，月兒升起了，他才緩緩的從地面上爬起來，輕輕揉了揉火辣的雙眼，當他慢慢睜開眼的那一刻，才發現，之前的那個老媽媽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地面上僅留下了一絲殘餘的油跡。
何維一瘸一拐的走到河邊，小心翼翼的清洗著自己臉上的燙傷，當他把臉湊到河面上的時候，突然渾身感覺到毛骨悚然，因為河面上倒映的那張臉龐，早已是面目全非，下巴都已經徹底腐爛了，臉頰上起了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紅豆，就像癩蛤蟆身體上的穀子似的，噁心極了。
何維頓時仰天慘叫了一聲，聲音擴散到周圍四處的每一個角落，寧靜的街道上迴響起了他那一陣陣悲慘的迴音。
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崩潰了，心臟就像是流滿了一團團冰涼涼的泉水，融入了他的五臟六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小哥哥，是你找我嗎？之前忘了告訴你，我只有在夜色降臨的時候才能出現在你身旁，白天無論你怎麼吹我都來不了哦。」
何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熟悉的問候，這也讓他馬上意識到了，這是夏天的聲音，可他此時聽到這聲音，頓時感覺到無比的自卑，根本就不敢扭過頭看向夏天。
「你滾，趕緊滾，老子現在不想看到你，趕緊滾得越遠越好。」何維突然大聲罵了一句，情緒突然有了很大的變動。
「到底怎麼了呀？小哥哥，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怎麼這麼下賤啊？你聾子嗎？我一看到你那張臉就感覺噁心透了，一天到晚死皮賴臉的纏著我，你還要不要臉啊？」這一句狠心的話忽然從何維的口中而出，整個軀幹也一動不動的面朝著河邊穩坐著。
「什麼？你說什麼？小哥哥，你說我賤？你說我賤……」夏天幾乎是哭著說出了這句話，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何維會突然對她這麼冷漠，感覺就像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夏天剛說完這一句話，立馬轉身面朝著大橋拔腿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哭著，整個身體都搖搖晃晃的，看起來似乎已經傷心到了極點。
何維見夏天跑得不見了蹤影，才緩緩從地面上站了起來，又下意識的把頭湊到了河面上，河面上的「鏡子」里又出現了一張醜陋了臉龐，他一看見這張臉，內心就想是扎滿了無數的刀傷，欲哭無淚。
他突然一下站了起來，抬頭望向天空，嗓門裡發出了一串來自內心的絕望聲，「啊！！！！！！」
隨後又接著那串劇烈的迴音，大聲吼道：「哈哈哈哈哈哈！蒼天，我到底哪得罪了您老人家，您非得這樣來折磨我，好，好呀，要做醜八怪，也要做個最厲害的醜八怪，也要做個高高在上的醜八怪，哈哈哈，我要得一百分！」
何維幾乎是撕著最大的嗓門，吼出了這一句鼎沸聲，方圓百里幾乎都能聽見他傳過來的呼喚，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一種絕望聲，同時也是一種神經病癥狀的前兆。
何維咽下了心中的最後一口氣，狠下心來，一轉身就朝著大橋處大搖大擺的走去，他走到了一個牆邊，撕下了一張廣告紙用口水貼在了臉龐上，隨後又找了一個牆角酣睡了過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七點整。
昨夜在睡夢中，何維曾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家財萬貫的大富豪，不在過著以往那苦澀的日子，不在住那簡陋不堪的破磚爛瓦，意志要做一個人中之龍，鳳中之鳳。
所以他剛起來，就在大街小巷裡到處尋找著他的第一份工作，但他找遍所有的招聘啟示，基本上面寫的都是保安，服務員，一個月區區幾百元左右，而且在他眼前，是沒有任何前途的一種工作，就算是升職了，也就是個服務員領班，往後的生活也會變得很平淡。
他之前就立下了誓言，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哪怕絞盡腦汁，也要讓自己的人生變得像模像樣，不在讓所有人都歧視他，在這萬惡又現實的世界里，能讓他出人頭地的只有那一張張嶄新的大鈔。
可思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他應聘了一家又一家的公司，只要是薪水高一點的工作，基本上都需要很高的文憑，如果肚子里沒有一點墨水，沒有哪一家公司會傻到去接受他這樣一個連初中都沒念完的學渣。
就在他垂頭喪氣的時候，他突然在一個牆壁的角落裡，看到這樣的一張招聘啟示，上面寫著：「捉鬼專門店，招聘捉鬼員，茅山道士優先錄取，月薪面談，蕭經理。」
白色紙條上的右下角還留著聯繫人的電話，但何維身上並沒有手機，只好按照上面寫的地址，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了哪個地方。
這家公司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很平常公司很相似，可一上電梯走到公司門口，何維才驚訝的發現，這家公司與其它的比起來，真有不一樣的地方。
門口的左右兩側貼著兩張黃色的茅山符咒，正中央還掛著一面閃閃發亮的鏡子，門框上貼著一張黃色紙條，上面寫著五個大字：「捉鬼專門店。」
何維走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裡面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只說了兩個字：「請進。」
何維聽到聲音后，立刻開門走了進去，一進門，眼前一亮，一下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到了，他突然感覺這是一家皮包公司，整個空間就十幾個平米的大小，大廳的正中央擺放了一張紅木桌子，而桌前坐著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伯。
何維一看，二話不說，立馬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因為他一看到這家公司，心裡就覺得很不舒坦，仔細看這哪裡像一家公司，說白了看起來就像某個屌絲的單間公寓，裡面亂七八糟的，就連應聘的激情都沒有了。
「哎呀，年輕人，竟然來都來了，進來坐坐嘛。」
聲音從何維身後突然傳來，他立馬又回頭楸了一眼坐在紅木桌前的老伯，桌面上還掉下了一塊塊褪色的油漆，整個地面上都堆放了一本本亂七八糟的書籍，就像是一個廢品站似的。
眼前的一幕，讓何維更是感覺到尷尬，就在下一秒，何維又立刻轉身頭也不回的就朝著電梯口走去，可剛走兩步，他身後又再一次傳來了那老伯的聲音：「年輕人，進來坐坐嘛，看看你適合不適合這個工作，月薪三十萬，工資日結。」
月薪三十萬？工資日結？何維聽到末尾的兩局話，立刻停下了腳步，身體不由自主的回過來，面朝著老伯的辦公室一步步走了進去。
走進辦公室，坐到桌前，何維立即開口問道：「真的嗎？」
老伯用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回道：「年輕人，你先不要激動嘛，我先給你泡一杯茶，咱們一邊喝著茶，一邊面試，先不要急嘛。」
「好好，我不激動，咱慢慢來，只要你沒忽悠我。」何維爽快的一口答應了下來，並且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等待著老伯給他慢悠悠的泡了一杯茶水。
老伯從坐位上站起來后，走到了飲水機旁，抽出了一個一次性的水杯，往裡面塞滿了茶葉，接下了熱騰騰的開水，不一會就把這杯茶遞到了何維的手中。
何維接過水杯，仔細觀察了一下裡面的茶葉，發現裡面的水是金黃色的，而且茶葉非常的稀少，立馬抬頭看向老伯問道：「老伯伯，這是什麼茶葉呀，怎麼有一股子騷味撲鼻而來。」
「這是我獨家秘制的茶葉，自然與其它茶水與眾不同，只要你嘗上一口，就會感覺別有一番風味。」老伯面朝何維和藹的笑了笑。
何維點了點頭，想也沒多想，就舉起了手裡的被子，湊到了嘴邊，喝了一小口，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酸味，酸味里還有點鹹鹹的感覺，完全品嘗不出有茶水的味道。
何維又好奇的問道：「這茶水味道挺怪的，不過還算能咽下去。」
「哈哈哈！」坐在對面的老伯忽然開口笑了笑，緊接著又繼續說：「年輕人，如果我告訴你這是一杯尿水，你還敢繼續喝第二口嗎？」
何維一聽，臉色一下變得雪白雪白的，額頭上都發青了，不到短短一秒的時間，他就把之前喝下去的水給全嘔吐了出來，之後還大罵道：「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你敢耍我。」
「年輕人，不要動怒嘛，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想做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老伯說完以後，立馬從何維手中把水杯奪了過來，湊到自己的嘴邊，大口大口的將水杯里的尿水「咕咚咕咚」的喝進了肚子里。
何維見老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將一整杯尿都一口氣喝完，驚訝的回道：「老伯伯，您可真厲害，哪來這麼大的勇氣。」
「年輕人，這你就外行了，這在古代時期，人們都把這東西稱之為『回龍湯』不僅有治病的療效，還能防止偶染風寒，實不相瞞，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喝上一杯的，喝完以後，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
「老伯，你真厲害，腦子裡都是熱乎乎的，可我才跟著你糊塗呢，我走了，告辭，後會有期。」何維一說完，便氣沖沖的從坐位上站了起來，面朝著大門處急匆匆的走去。
可老伯立刻叫住了何維，並且從抽屜里拿出了一踏厚厚的現金，放在了桌上，並且大聲道：「年輕人，先停下，你回頭看一看這是什麼。」
何維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桌面上放了一踏厚厚的現金，大約有一萬左右，眼睛一下就紅了，立馬問道：「什麼意思？」
「桌上的這是面試的酬勞，如果你在此期間面試成功的話，這一萬塊錢就是你的了，以後正式上崗，每天都能拿到這麼多薪水。」老伯又笑了笑。
何維見錢眼開，立馬又跑回了坐位上，表情由怒變喜，嬉皮笑臉的說：「嘿嘿，老伯，剛剛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我特別喜歡這份工作，你要你相信我，我今後就是你的手下了，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但老伯並不吃這一套，反而怒斥何維道：「先別高興得太早，實話告訴你，今天來我公司應聘的人不下十個，但卻沒有一個面試成功，別看我這辦公室小，但卻有了幾千年的歷史，每一個上崗的員工都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我已經準備得很好了老伯，你相信我，別說是喝尿了，就算你讓我立馬跑到廁所去吃一泡屎，我都絕無二話。」何維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情顯得無比堅定。
「年輕人，既然你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就不為難你了，你放一萬個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吃屎的，我只是想讓你到大馬路上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拉一泡屎給我看看。」
何維一聽到這裡，情緒一下就變得緊張起來，可他一想到自己曾經立下過誓言，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走向人生中的頂峰，變成這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佼佼者。
何維一想到這裡，渾身上下便鼓起了強大勇氣，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奪門而出，一路飛奔到了電梯口，準備前往樓下的馬路便，做出一鳴驚人的舉動。
「喂，年輕人，先回來，我還沒說完呢。」老伯突然站起來，面朝何維招了招手，皺了皺眉頭。
何維聽到后，立馬剎住了前進的腳步，又立刻急匆匆的跑回了辦公室，並且問道：「還有什麼事嗎老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就等著我的戰果吧。」
「哎呀，年輕人，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激動什麼，你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去顯得多不美觀，來把著卷衛生紙也帶上，我會在樓頂窗戶邊仔細觀察你的一舉一動。」老伯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半卷白色的衛生紙，一把塞到了何維的手中。
何維接過衛生紙以後，本來心中還充滿了激情的他，一下變得又有些恐懼了，但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一張張嶄新的鈔票，只要自己邁開那不要臉的第一步，鈔票就落入自己的囊中了，一想到這裡，何維就狠下心裡，緊咬著牙關，轉身面朝著電梯門口揚長而去。
來到電梯口，按了一下旁邊的按鈕，不一會，電梯就停留在了樓層的中央，那道銀白色的鐵門打開了，電梯箱內出現了不少人，看起來完全擠不進去，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媽媽，穿著五顏六色的旗袍，臉色顯得極為蒼白。
何維見電梯已經滿了，便擺了擺手，說：「我還是等下一躺吧，已經進不去了，你們先下去吧。」
電梯里的其中一個老媽媽帶著憂傷的神情，突然開口說：「小夥子，進來吧，沒有下一躺了，這是最後一躺了。」
儘管電梯里的老媽媽一直在勸說，可何維還是沒有進入電梯里，他一看到裡面擠滿了人，根本就不想邁開腳步走進去，還不以為然的回道：「阿姨，您說笑了吧，我是在坐電梯，又不是坐電車，怎麼會等不到下一趟呢？難不成電梯還會跑掉啊？」
電梯里的老媽媽並沒有回答，只見電梯的鐵門緩緩關閉里，牆上的顯示框里顯示著樓層的數目，數字閃得極快，一直從八樓閃到了一樓，之後又從一樓閃到了八樓。
就在這一刻，電梯的鐵門就再一次打開了，可就在打開的那一瞬間，何維徹底杯嚇傻了，電梯的箱內還是出現了之前那幾個老媽媽身穿著旗袍擠在電梯里，那臉色蒼白的老媽媽又再一次開口說道：「小夥子，進來吧，沒有下一躺了，這是最後一躺了。」
相同的聲音傳到何維耳邊的時候，他終於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額頭上在一霎那被驚出了一頭冷汗，他急忙扭頭看向走廊盡頭的那間辦公室，發現之前那老伯還坐在辦公室里，低著頭也不知道在看著什麼東西。
何維又把頭扭過來，看向電梯里的那幾個老媽媽，發現她們每一個人的臉龐上都顯得無比蒼白，就像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活死人一樣，僵硬的臉龐上看不到任何錶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