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模狗樣的小偷
濱海中院通知韓東參會，韓東一頭霧水。他給宋青書打了一個電話，才弄清楚事情原委。
任何一個律師，都不會拒絕影響法官的機會，韓東也是一樣。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光明正大的學術討論場合。被邀請參加這樣高規格的研討會，本身就是一種榮譽。
濱海高院開會後如果發文，韓東的大名也會被銘記。這要是在美國，說不定就會產生一個韓東條款。自此以後，韓東在濱海各級法院的法官面前，就不再是一名大學生，而是一名專家，高院都認可的專家。
無形中，韓東在法庭上多了一種光環，說服力直線提升。而這，恰恰是很多小律師、甚至是大律師所缺乏的。
民間借貸案件研討會，是在濱海高院三十多層的辦公樓里舉辦的。來自濱海高院的法官、濱海各高校的學者以及各大律所的律師代表濟濟一堂。韓東無疑是他們當中，最年輕的一位。
跟他年齡最接近的是宋青書，其他律師、法官、學者，年齡無一不在四十歲以上。其中濱海市最知名的高校——北開大學的法學教授高學成，更是已經年近六十。他滿頭銀髮，看起來博學儒雅。
韓東西裝革履，混跡於諸多法官、學者、律師當中。眾人對他渾不在意，只道是濱海高院的工作人員。眾人當中，韓東除了宋青書，只認識歐陽遲。他作為科盈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代表，被邀請參加本次研討會。
只見他還是穿著那身騷氣的ck風衣，正面帶笑容地跟幾個法官親切交談。
歐陽遲也看到了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他怎麼來了？這個傢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由不得他不注意。歐陽遲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高規格的場合，一個年輕的黑律師是怎麼混進來的。
不過他也無心關注韓東。今天是結交省院法官，及諸多專家的好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
隨著濱海高院分管副院長的到來，研討會正式開始。眾人紛紛在會議室大圓桌前坐定。韓東找到自己的桌簽，也坐了下來。他太年輕了！雖然舉止成熟大方，但稚嫩的面容和下巴上的絨毛，想不引起注意都不行。眾人紛紛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
這傢伙應該不是學者，也不可能是律師，那麼應該是省院的法官了。這麼年輕的法官，應該背景很深厚吧？！眾人紛紛猜測。省院的法官則有點奇怪，英雄出少年啊。這般年輕的少年，已經是知名大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了。
他們也沒把韓東往學者方向想。坑爹呢！哪有這麼年輕的學者？！
濱海高院副院長發表了熱情洋溢的開場講話。他首先介紹了本次研討會的目的意義，然後是與會人士的身份。「今天參加我們研討會的，有我們濱海高院民一庭的法官，也有濱海高校的專家學者，還有各大律所的知名律師，他們分別是…」
被介紹到的人，紛紛起身向眾人鞠躬示意。能在這種場合上刷臉，在同行面前也是值得一提。
當副院長念到「韓東，濱海大學學生」時，眾人都是一臉古怪的表情。韓東面帶笑容地站起來，揮了揮手，呵呵一笑。他掃了一眼眾人的古怪的表情，自我介紹道：「院長沒介紹錯，我確實是濱海大學的學生。」
人群中有個來自濱海商業大學的學者，不滿地撇撇嘴。今天是什麼場合？說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不為過，一個學生過來參會這算什麼？他覺得自己今天來開會真是不明智，無形中被這個學生拉低了規格。
韓東座位旁邊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律師，悄聲問韓東，「您是博士生吧？嘖嘖，這麼年輕的博士，我第一次見」。
在她看來，今天與會的人士，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韓東學生身份突兀無比，肯定是博士生無疑了。
韓東微笑著搖搖頭，看了她的桌簽一眼，伸手彬彬有禮地說道：「金律師，您好，我是濱海大學法學院大一新生韓東。」
金心妍律師跟他握了一下，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她怎麼也不肯相信，韓東只是一個大學本科生。她微微一笑：「韓專家您可真幽默，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杜金律師事務所濱海分所的合伙人金心妍。」
合伙人一般就是律所的老闆。有的律所合伙人裡面還分普通合伙人和高級合伙人。不知道杜金律所有沒有這種區分，但無論如何，合伙人就是律師們的老闆總沒錯。聽到金律師稱自己為專家，韓東微微一笑，也不解釋，只說了聲：「幸會」。
研討會的流程是領導講話過後，針對主題自由發言。濱海高院分管副院長講話以後，就匆忙離開了，看來還有其他公務。民一庭庭長徐右尊接任主持。
他拋出了幾個實務界比較關心的專業問題，如民間借貸與非法集資區分、民間借貸合同效力、民間借貸的證明標準、利息等問題，向與會的各位法官、專家、律師進行請教。
韓東聽了一會與會人士的發言，就感覺到智力和經驗上的優勢。法官普遍理論水平不高。學者的發言大多掉書袋、拽理論，唾沫星子橫飛，卻對解決問題沒什麼卵用。
律師的發言，則帶有很強的傾向性，難免有失偏頗。比如歐陽遲，這廝就假公濟私，借故大肆抨擊起董小蕾案件的判決來。他將敗訴的原因歸結到被告律師，也就是韓東，使用陰謀詭計矇騙法官。韓東知道他的底細，不免對他有些鄙視。
輪到韓東發言，他先將發表在《人民法制報》上的文章，簡要地闡述了一遍。然後毫不客氣將在座人士挨個批了個遍。他本來就不在江湖，自然無所謂江湖規矩。
學術討論會嘛，自然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搞一團和氣有什麼意思？被他批的人，個個臉上都掛不住。麵皮薄的，臉都脹成了豬肝色。
在座的多數人礙於面子，倒是沒有出聲訓斥他。但都對他怒目相向，心想小子誰啊，怎麼這麼猖狂？倒是金心妍饒有興趣地聽他指點江山。
一個身著中山裝的學者實在受不了，韓東將他批得幾乎一無是處。他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韓東對徐右尊怒聲道：「徐庭長，我們今天是很嚴肅的學術討論，在座諸位都是飽讀詩書的專家，一個本科生參會，還大放厥詞，像話嗎？」
他明著是指責濱海高院，實際上是在指桑罵槐。學者不比律師，不用看法院臉色，他們嬉笑怒罵，法院也無可奈何。很明顯，這位學者就是一位狂士。
歐陽遲也在旁邊煽風點火，「就是，一個大學生，還是回去上課吧，在這裡浪費大家時間。說得好像大家水平都不如你，真是笑話」。
韓東看了一眼這名學者的桌簽，「畢下」，這名字起得更張狂啊。畢下一身中山裝，頗有古風。大大的蛤蟆鏡，趴在他的小臉上，顯得格外滑稽。
聽介紹好像是濱海商業大學的學者？這所學校，韓東有所耳聞。兩三年前還是濱海商業學院，剛升格的大學，說是四五流院校不為過。這種學校，韓東不認為有什麼了不得的學者。
被指名道姓的徐庭長，臉色有點難看。我們老闆決定的事情，就算韓東是一名小學生，又干你何事？
他剛要開口，韓東已經替他回敬了，「畢下老師是吧？不知道您真名的，還以為您是皇帝陛下呢？竟然連主辦方都不放在眼裡」。
論嘴皮子畢下真不是韓東對手。他鼻子里哼了一聲，「牙尖嘴利，可惜這是學術討論會，不是辯論會，比的是誰學問大，你啊，這套沒用。」
畢下的斥責，讓韓東頗為惱火。倚老賣老的傢伙，除了年齡比我大點，其他也看不出有什麼。至於他發表的觀點，韓東則是嗤之以鼻。韓東反問道：「難道我不是在討論學術？」
畢下拿出一張報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的發言看似很精彩，其實都是拾他人牙慧。」他揚了揚手中的報紙，大聲道：「各位，這位叫韓東的專家，講的頭頭是道，可惜背誦的都是這篇文章的觀點。不得不說你的記憶力真不錯。」
一位法官接過畢下手中的報紙，傳看了片刻，發現畢下所言不虛。韓東的發言跟文章內容大同小異，不過就是簡述一下而已。
幾個傳看的人都嘩然。韓東一個本科生，裝神弄鬼得還挺像，原來就是一個傳聲筒。不過這傢伙穿得人模狗樣，怎麼看怎麼像是小偷，專門竊取他人智力成果。
眾人不免對韓東有些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