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神的黑名單
如果讓韓東知道，外語系的天才女神副教授，已經把他列入了黑名單，大概還會打個寒顫。周欣怡上完快班的英語課後，莫名的煩躁。莫非這個叫韓東的學生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不用上課了？
還是覺得自己的水平不足以教導他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翹課的理由，而且更讓她憤怒。她哪知道，就算是外語學院的院長親自來授課，韓東還是照翹不誤。
被翹的不僅有英語課，還有憲法課。憲法課是小班課，由一名女副教授講授。憲法這個領域，並不是發表論文的好礦，到處都是坑，一不小心就踩到地雷，成了敏感詞在編輯那裡犧牲了。
而且記憶里這名女副教授比較刻板，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韓東也沒打算跟她合夥。
我擦，你又翹課。室友們看到韓東瀟洒的背影目瞪口呆。第一學期三門課你翹了兩門，這是要逆天啊。牛逼，學渣小文文對韓東仰慕不已。讓韓東振奮的是，吳紅旭副教授給自己發來了論文的修改意見。
韓東的確讓吳紅旭印象深刻，彬彬有禮，功底紮實，有自己的主見，不盲從，是個好苗子。但韓東請求自己修改論文云云，大概是狡猾之語，目的在於騙取自己的賞識，吳紅旭不認為沒有經過科班培養的大一新生，能夠寫出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論文。
須知論文創作是智力活動，更是規範訓練的結果。沒有經過論文寫作專門訓練，即使是智力超群，寫出來的東西仍然只是文章，而不是論文。
學術界對什麼是論文，有著自己的評判標準，每一篇發表的論文，無論作者是大教授還是小研究生，都必須嚴格按照期刊規定的格式，否則就算寫得再好，也不可能發表，也不會被認為是規範意義上的論文。
不過吳紅旭很快意識到他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韓東發給他的這篇名為《法本質觀研究綜述及其探析》的論文，格式規範、引經據典，展現了作者紮實的學術功底和規範的學術素養，文章本身沒有太多的新意，但是資料詳實，應該很是下了一番苦功。
如果不是抄襲的話，應該已經達到了濱海大學法學院研究生的水準。吳紅旭想了想，又搖搖頭，自己帶過的研究生，絕大部分都比不上這個叫韓東的學生。
他點開搜索巨頭十度搜索和學術界經常用的資料庫中央知網，把文章複製了少許，分別在十度搜索和中央知網裡查找是否有抄襲成分。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並沒有找到一模一樣的文章片段。吳紅旭摸摸下巴上的鬍渣子思考片刻，打了一個電話給自己的好朋友——院學術秘書趙鵬飛。
趙鵬飛負責法學院師生學術作品管理、出版事務，以及學術誠信問題。簡單地說，法學院所有師生的文章都是他在推廣、維護，畢業生論文是否涉及抄襲也是他在調查處理。學院專門採購了檢測文章抄襲率的軟體，全院只有趙鵬飛有賬號密碼。
吳紅旭正是讓趙鵬飛給手頭的這篇論文「查查重」，即查重複抄襲率有多少，檢測軟體聯通了互聯網和各大資料庫，只要文章存在抄襲，即便是一般的改頭換面也能檢測出來。當然，如果是高明的改寫那就另當別論了。
抄襲率高低代表論文是否是原創，一般來說抄襲率越高，文章抄襲的可能性越大。濱海大學對畢業生論文的抄襲率設定的比較寬鬆，本科生30%，研究生20%，低於這個比例就算合格。
知名大學對抄襲率設定的比較嚴格，大致也是本科生20%，研究生15%。期刊的抄襲率一般控制在12%以下，學術文章照道理都存在一定的抄襲率，畢竟要引經據典。
收費的查重軟體效率很高，不到一分鐘就給出了韓東論文的抄襲率結論：10%。吳紅旭在電話里聽到這個結論，大為驚訝，這個結論說明這篇文章絕對是原創。抄襲率甚至低於名校研究生？似乎有點不太現實。
作為一篇綜述性的文章，處理不好，抄襲率甚至可能高於40%，這也是很多人不願意做綜述類文章的原因，很可能連抄襲率檢測都過不了。有點意思，吳紅旭並不覺得檢測軟體出了問題，這個叫韓東的學生，莫名讓人覺得他就有那種逆天的能力。
吳紅旭對這篇文章重視起來，從形式到內容，都提出了修改意見，文章還有幾個明顯的漏洞，需要自圓其說。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吳紅旭才把這篇文章修改意見整理完畢，連同文章一起發給了韓東。
扭扭有些發酸的手腕，吳紅旭覺得自己似乎對這個韓東過於偏愛了，研究生的論文自己也沒這麼上心吧？！
韓東看著吳紅旭批註的滿滿的修改意見，和鼓勵的話語，心裡滿是感動。吳老師對學生真是不錯，自己似乎不該利用他？隨即這個想法就被韓東丟到爪哇國去了。以吳老師的性格，就算是知道被自己這樣利用，應該也是欣慰不已吧？！
韓東在圖書室花了幾個小時才將論文修改完畢，事關抄襲計劃第一槍，韓東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反覆檢查了幾遍沒問題后，韓東才給吳紅旭發了過去。
看看時間，離跟萬明珠約定的時間已經很近了，韓東舒展了有些僵硬的四肢，向月季餐廳走去。月季餐廳每個包廂都是按照鮮花來命名，韓東訂的是茉莉廳，一個六人的小包間。
此時萬明珠和男友宋青書正在過來的路上。萬明珠跟宋青書都是法學院的校友，宋青書上大四的時候，萬明珠還是大二，宋青書高大英俊，一下子就俘獲了萬明珠的少女芳心。
畢業以後宋青書就考入了濱海中院，而萬明珠在法學院繼續深造。記憶里，宋青書認識濱海中院副院長的女兒之前，跟萬明珠感情不錯，兩人在校園親親我我，很是羨煞旁人。
聽說萬明珠要請男學生吃飯，宋青書就提出作陪，正好遂了韓東的願。孤男寡女單獨吃飯，即使是師生關係，也難免招惹口舌，宋青書不願意女友招什麼口水。萬明珠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看著宋青書的眼神更是含情脈脈。
韓東在包廂門口，看到萬明珠挽著一個高大的青年男子的胳膊，款款向包廂走來，知道正主來了，趕緊迎向前，伸手跟宋青書握了一下，望著萬明珠熱情地問道，「萬老師，這位帥哥就是宋師兄吧」。
萬明珠鬆開男友的胳膊，向韓東微笑地點點頭。韓東迎二位進了包廂，招呼服務員上菜。菜單自然是早已經點好了，四個冷盤六個熱菜，一瓶五糧液，一瓶酸奶。十個菜加起來400多塊錢，還比不上一瓶五糧液，酸奶是特意為萬明珠準備的。
宋青書看著不斷上來的菜式，滿意地點點頭，冷熱葷素搭配齊全，酒水照顧周到，月季餐廳菜色也好看，簡直賞心悅目。點菜很能反應一個人的家庭背景和修養。萬明珠卻是另一番感受，自己已經承諾買單，這一桌子菜和酒水，她半個月的工資基本沒了，韓東這小子夠狠。
韓東給宋青書倒上半杯多白酒，自己倒滿，開口說道：「今天這頓飯，一是感謝萬老師賞識，二是見到了法學院同學們心中的偶像宋師兄，我先干為敬」。
宋青書那一屆就他一個人考進了濱海中院，其他考上公務員的都在基層法院，在三流大學法學院新生心裡，說是偶像不為過，公務員是他們普遍嚮往的工作。
而濱海市公務員更是周邊魯、冀、豫三省大學生理想的工作。濱海市是直轄市，公務員工作體面，收入待遇也比周邊好些。每年公務員考試，濱海的大學生都在跟周邊三省十數萬考生廝殺，能夠脫穎而出著實不易。
萬明珠連忙攔下，她在飯桌上還不忘履行教師的職責，「韓東，學生不能喝酒吧？」韓東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說，「萬老師，這您就是不了解我們湘人了，我們從小是酒缸里泡大的」。
見韓東說的有趣，宋青書也勸道，「今天就是朋友，不分學生老師，明珠你吃點菜」。
萬明珠也不再阻攔。韓東一仰脖，能裝半兩白酒的小酒杯一染而空。宋青書見識了韓東的豪爽和世故，也不再把他當學生，正式跟他把酒言歡起來。
你來我往之下，飯桌上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兩人都有法院工作經歷，話題相投，很快就稱兄道弟起來。韓東看著宋青書滿眼冒星星，宋青書在他眼裡不亞於一塊人型金磚。
不過這眼神在萬明珠看來，明顯不正常，這小子不會是個玻璃吧。想到兩個大男人撿肥皂的激情場景，萬明珠菊花一緊，吃飯都沒胃口了。
一瓶白酒不過一斤，兩人都是老酒鬼，一人半斤根本不算事。韓東囊中羞澀，根本就不敢再上一瓶，幸好宋青書也沒拼醉的意思。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中間韓東上了次洗手間，把賬結了，這頓飯著實不便宜，飯菜加酒水花了近千元，小李子借給韓東的錢幾乎見底。不過韓東並不在意，比起六位數的大生意來說，這點事就是小投資而已。
飯後，等萬明珠去結賬的時候，發現已經被韓東搶了先。宋青書微醺地看著韓東，這小子，成熟世故的不像大一新生，而像熬了多年的老機關，有點意思。韓東看透了宋青書眼神里的深意，心想要的就是這個印象，否則這頓飯就白吃了。
萬明珠則非要把飯錢結給韓東，韓東擺擺手，飛快地告了個別走了。「兄弟，有空一起喝酒。」韓東走出了老遠，還聽到宋青書打著嗝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