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夜很深了,屋外的雨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變得咆哮了起來。
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內,此刻還亮著燈。鄭天養盤腿坐在床邊,愣愣的看著電腦屏幕。
6:30——3:00
已經過去了將近九個小時,為什麼點擊率還是維持在那慘不忍睹的數字上呢?
難道自己真的不適合幹這一行嗎?
他如往常一樣,在心中又開始對自己懷疑了起來。
為了能夠安心寫書,他辭掉了廠里那超過十二小時的工作,每日靠接零活維持生計。這樣的日子家裡面自然不會知道,可是已經連續三年用工作繁忙為借口沒有回去了,難道今年還要這樣欺騙父母嗎?
鄭天養苦笑著,啪的給自己點上了一根香煙。隨手翻開自己最喜歡的《紅樓夢》打算像往常一樣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
《紅樓夢》——作者曹雪芹。
《紅樓夢》——作者曹雪芹。
……
眼睛雖然定在書頁上,但是他此刻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之中只有這幾個字來回的重複著。
大家、千古名著、中華的瑰寶、人類文學史上的一盞明燈。
哎、
鄭天養苦嘆一聲,將手中的香煙丟進了床頭裝著半杯水的可樂罐中。現在想來自己當初立下的宏圖大志當真是可笑至極。在現代網路快餐文學之中都無法佔有一席之地的自己,居然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像曹老先生那樣無敵boss般的大家。
算了,等《洪荒戰場》這本網游小說寫完之後就離開這個行當吧。如今的自己已經不能再繼續自私,用那追求夢想的借口讓自己的父母家人終日牽挂了。
安分的打工,娶妻生子。
這樣的生活也許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適合的。
鄭天養穿上鞋,站起身來。再次側臉看了一眼頁面上的點擊率,隨即輕輕合上了那台二手的筆記本電腦。
時間已經很晚了,按照常理他應該乖乖的躺下休息,畢竟明天一早他還要為尋找零活四處奔走。可是,此刻他的心無比煩躁,根本沒有半點的睡意。
怎麼辦?
外面夜黑雨大,根本就不能像往常碼完字一樣走出去透透氣。
啪、
火焰竄起,已經被香煙荼毒極深的他再次給自己點上了一根。廉價的香煙味道很沖,雖然已經是一桿老煙槍了,但是腹中空空的他還是立刻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眨眼間,手中的香煙已經燃燒了一半。
「大爺的,居然對老顧客也賣假貨…」
鄭天養抹了一把眼角被嗆出的淚水,喉嚨之中突如其來的那火辣辣的刺痛,讓他苦笑著對那黑心的小店老闆惡低低的咒罵了一句。
提起暖瓶輕輕晃了晃,居然發現半點的開水都沒有。
打水不難,壓井(北方一種運用槓桿原理的水井)就在院中。可是想到每每到了晚上,房東家都會解開那條大黑狗的鏈子,已經無數次領教那畜生暴脾氣的他,只能打消了燒水沖泡咖啡的念頭。
「算了,還是睡覺吧…」
嘴裡碎念著,鄭天養和衣躺了下去。
這樣睡覺的習慣他已經保持好長一段時間了,目的只是想讓自己在第二天省去好多的繁瑣。
本以為無法入睡,可是鄭天養剛剛躺倒床上,還沒有伸手拉過被子,居然腦袋猛的歪向一旁,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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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門口的中年女人臉上畫著濃妝,帶著笑意,輕輕的敲打著房門。
這鄭天養肯定已經揭不開鍋了,這一次他肯定再也沒有辦法拒絕自己。想到好事將近,她不由得輕輕咬了咬嘴唇。
「天養,開門啊。我不是來催房租的,咱們有什麼事情都能好好說不是…」
女人的聲音柔而甜酥,想到這望眼欲穿的肥肉即將就能吃到嘴裡,真是恨不得立刻化作一道清風鑽到屋裡去。
「別敲了,把門撬開就是了。」
滿臉鬍鬚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拉開那女人,二話不說掄起手中的扳手砰的一聲砸在了門的把手上。
「你瘋啦,這可是咱自己家的東西。砸壞了不要花錢嗎…」
那女人心疼的哇哇直叫,竟是將院中那黑狗的聲音立時比了下去。不等自己的丈夫再次掄起手中的扳手,立刻如同變戲法一樣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
「咦、不是說備用鑰匙弄丟了嗎?你怎麼還有一把?」
那男人看的奇怪,突然眼中凶光一閃,一把抓住自己老婆肥嘟嘟的手腕,瞪眼吼道:「什麼意思?是不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滾蛋,你胡說什麼…」
那女人一把甩開自己丈夫的大手,用高亢的聲音掩飾自己此刻的心虛,大聲道:「丟了就不能再找到嗎?老娘就算是偷吃也不會選這樣的『干豇豆』啊…」
「你…」
那男人被氣的不輕,忽的揚起了手掌,可是過了半天卻也是不敢真的甩在自己女人的臉上。
「怎麼,你自己沒用還想打我?」
那女人不知為何,突然來了勁頭。砰的一腳將那鬆動的房門踹開,冷笑著看向自己的丈夫,道:「咱們最好誰都不要過問誰的事情,我該怎麼伺候你還會怎麼伺候你。不然的話,老娘立刻走人。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可到處都是…」
「你…你個賤女人…」
那男人被戳中了痛處,眼見老婆突然把話說的這麼直白露骨,心中料定她跟這鄭天養肯定有了苟且之事,不然有錯在先的她,就是給她十個膽子也絕不敢這樣說。
「你要幹嘛…」
見丈夫這一次掄起的是手中的扳手,那女人很是後悔不該那樣刺激他,嚇的尖叫一聲向旁邊跑去。
不過奇怪的是,那個滿臉鬍鬚的男人並沒有追打自己水性楊花的女人,而是如同定格了一般舉著扳手愣愣的站在原地。
惡臭竄了出來,瀰漫在空氣之中。
看著滿地亂竄的老鼠,看著床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那個滿臉鬍鬚的男人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嘔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