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長亭送別謝金吾
謝金吾走了,他騎在一頭黑犍驢身上,身後跟著一位背著包袱僕從模樣的人,這個人叫謝三,是謝金吾一個未出五服的哥哥,是謝老爹花銀子雇來陪著謝金吾去山東定陶赴那縣令任的。
謝金吾騎著黑犍驢,戀戀不捨的走出東京汴梁城的萬壽門,他要沿此一路東行,去定陶縣。
此時的謝金吾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前日那種意氣風發少年得志的樣子了,換上的是一副愁眉不展,垂頭喪氣的面孔,他不知道此去什麼時候還能回這他從小沒離開半步的東京汴梁城。
想到這裡他不由的諳然神傷,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誰前來為他送行,這與前日自己金榜題名時,謝家大院門庭若市的情景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舉目四顧,只有前方黃土茫茫,左右兩則樹林搖曳,身後是突兀高大灰土土城牆。
突然謝金吾心頭湧現出了一種仰面天大笑出門出,輩豈是蓬蒿人的感覺,伸手就要去拍黑犍驢的屁股,想儘快離開這給給他憧憬,給他苦惱,使他快樂,使他憂愁的京城。
忽然聽到有人高喊道:「謝兄弟,停一停,我們來了。」
謝金吾扭頭一看,只見丁犍、陳琅正氣喘吁吁的向這邊跑來,丁犍的手裡拎著一件黑色的大披風,陳琅的手裡則提著一隻羊皮回袋。
謝金吾從黑犍驢的背上跳了下來。
兩個大步來到了謝金吾面前。
丁犍累得蹲那兒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陳琅則指著謝金吾結結巴巴的道:「謝……謝金吾……你真可以……走了,也不告訴……哥們。」這時,丁犍緩過勁來,上前拍了拍謝金吾的肩頭道:「唉,兄弟,你這是為何呢,就是去山東定陶赴任也得與我們兩人告個別吧!」
謝金吾紅著臉喃喃的道:「丁兄,我感覺到自己不是赴任,卻似發配,所以……」
丁犍打斷他的話道:「是不是,感覺到有些丟人了吧!其實,這有什麼丟人的。」
陳琅也道:「是呀,這有什麼丟人的呢,在朝庭當官那個不是貶了又提,提了又貶的,那有幾個人的仕途能一帆風順的。你呀,這是才開始,以後習慣就好了。」
謝金吾道:「可是,金吾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那位狀元,還沒到職就被就地降級使用了呢。」
陳琅大大咧咧的道:「你沒聽說過的事情多著呢!我還沒聽說過那個狀元在披紅挂彩跨馬遊街時跑到天波府門前大吵大鬧的呢,還將人家的石獅子給砸了。這也就是你小子點趕的好,如今是真宗皇帝坐天下,老楊家不得煙抽了,要是換作當年先帝在位,二話不說早就將你五花大綁到午門一刀卡嚓了。知足吧!」
丁犍道:「就是的,我也聽說了早年間那天波府老楊家可是威名赫赫的,這次也幸虧有王老大人,丁老大人從中斡旋,才能有此結果的。」
謝金吾道:「丁兄,這次主要還是多虧了你,在頭一天就將事情壓了下來,不然事情還不知道如何呢!」
陳琅擺擺手道:「算了,算了,這對你小子來說也是好事,免得你以目空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記住吧!這可是一個沉痛的教訓呀!」
謝金吾點了點頭道:「陳琅兄請放心,兄弟我一定會牢記這個教訓的,今後一定要學會夾著尾巴做人,低著腦袋做事。」
丁犍又拍了拍謝金吾的肩道:「兄弟,這倒不至於的,記住,以後為人行事盡量低調一些就好了。沒聽過那句話嗎,出頭的椽子先爛就是這個道理。」
陳琅也道:「對,謝老弟,這樹大招風,你到定陶縣那個小地方先避避風頭也好的,到那裡多多勤政愛民,來個東山再起,也是可能的。」
丁犍也鼓勵道:「就是就是,是金子到那裡都能發光的。」
陳琅拍了拍手裡羊皮口袋道:「別站在這裡傻獃獃的說話了,我還拿了一袋子葡萄酒呢,咱們三人找到方喝上幾口,也算是為謝大狀元壯行了。」
丁犍道:「那好,我記得出了萬壽門不到五里有一處亭子,咱們就去那兒好好話話別!」
很快幾個人就來了那兒,只見路邊一處小坡上有著幾株柳樹,柳樹下面果然有一座用竹子搭起的亭子,裡面放著一張圓石桌與四隻石凳子,這是官府出資修建專門供來往行人,用來休息避風躲雨的。
來到了竹亭子,謝金吾將手裡牽著黑犍驢的繩子遞到謝三的手裡道:「三哥,你將這驢子牽去吃些草。我與兩位兄長在這裡坐上一會,咱們再趕路。」
謝三點了點頭,牽著黑犍驢,向遠處的草地走去。
謝金吾、丁犍、陳琅三個來到了亭子里,謝金吾一拱手道:「兩位兄長請坐。」
陳琅笑了笑道:「好好,那我們兩位兄長就先入座嘍。」說著就坐了下來,將手裡的羊皮口袋往那石桌子上一扔道:「出來得急忙,也沒帶只碗或者是杯子來,看來咱們只能對著嘴喝了。」
丁犍抓過口袋道:「男子漢大丈夫不拘於小節,來我先喝第一口。」
陳琅道:「當然是你丁掌柜來第一口的了,誰讓咱們三個人中間你的年齡最大呢!」
丁犍道:「那好,我就當仁不讓!」說著裝口袋向謝金吾、陳琅兩人舉了舉道:「金吾老弟,今日在此我就借口古人一句詩來為你餞行。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說著喝了一大口酒,將口袋遵遞給了陳琅。
陳琅接過口袋道:「丁掌柜,不錯,你這句詩確實是送別詩,可是你卻將方向弄反了,謝老這是東行,那裡是什麼西出陽關呢!」
丁犍辯解道:「什麼東行西去的,只有情感在心就好!」
陳琅點點頭道:「好好。那麼我也送上謝老弟一句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念完喝了一大口酒道:「怎麼樣,此時此地,此景此情,是不是很映襯的。」
丁犍笑道:「好,是比我念的那句強。陳掌柜不愧是官宦家出身,功底還是很過硬的。」
陳琅將口袋遞給謝金吾道:「來,謝狀元,你也來上兩句應應景。」
謝金吾接過了口袋猛然灌了一大口,然後高聲吟詠道:「飛蓬各自遠,且看手中杯。隻身東行去,何日彩雲歸!」
陳琅一把搶過羊皮口供道:「老弟,何必這麼傷感聽我再吟詠一句。」說著「咕嘟咕嘟」灌了兩大口,伸手一抹嘴道:「好酒!」說著站起身來道:「聽好了!莫嫌縣令官職小,一條大路通天庭。」
謝金吾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丁犍聽了沉思了許久才道:「陳掌柜,這是那位詩人寫得,很有胸襟嗎!」
陳琅笑了笑道:「丁掌柜你好好想想在那本書上曾經見過的。」
丁犍想了半天搖搖頭道:「陳掌柜,恕丁犍學識疏淺,我搜腸刮肚也沒有想起這是那位先賢的大作。」
陳琅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的道:「這你到那裡去找,本公子的大作。」
丁犍雙手一抱拳向陳琅道:「佩服佩服!沒想到陳掌柜還是很有內秀的!」說著一把奪過陳琅手裡的口袋道:「喝酒,喝酒!」喝了兩大口,將口供遞給了謝金吾。
謝金吾接過兩喝了兩口又遞給了陳琅,三個人幾番輪流,一大羊皮口袋的葡萄酒很快就見了底,
謝金額吾抹了下嘴角道:「兩位仁兄,這是小弟我平生喝得最快樂了一次。」說著站起身來道:「天色不早了,小弟要趕快行程的了。兩位仁兄就此別過。」說著向丁犍、陳琅兩個來了個深鞠躬,轉身走出了亭子,跨上等在路邊黑犍驢的背上,返身又一拱手道:「兩位兄長,小弟走了。」說著猛然一拍驢背,那黑犍驢「嘶溜!」一聲長鳴,揚起四蹄,得得得跑了去。
陳琅站在那裡對丁犍笑了笑道:「李太白有詩曰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這金吾老弟卻來了個拱手話作別,咴咴黑驢叫!」
丁犍嘆氣道:「唉,謝金吾這一去,也不知何時再能回京城得了。」
陳琅道:「哎哎,丁兄不要這般消沉好不好,我相信憑著謝金吾的才學,如果再加上踏實實肯干,弄出些政績來,重返京城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丁犍點點頭道:「當然我也希望是這樣了。那個有志向的人不想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呢!可惜了,這謝金吾一時糊塗,竟然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陳琅道:「好了,這也算是差強人意的結果了。這也算是給謝金吾小子敲敲警鐘的,免得今後妄自尊大,目中無人。再說了,他還年輕,有跌倒了再爬起來的資本。」
丁犍道:「行了,既然如此咱們兩人也回去吧!這兩天把我也折騰的挺累,得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陳琅嘲笑道:「什麼累不累得,我看你是想秋菊那個妞了吧。」
丁犍道:「少扯犢子,我的確是有些勞累的。趕快回返吧!」
兩人剛剛轉過身來,就看到王欽若騎在一匹馬上,正微笑著看著兩人。
丁犍、陳琅急忙施禮道:「原來是王老大人駕到,晚輩沒有看見失禮失禮!」
王欽若跳下馬笑呵呵的道:「兩位小友,何必過謙。金吾走了吧!」
丁犍點點頭道:「走了,剛離開不久。怎麼王老大人也是前來送謝金吾的嗎!」
王欽若點點頭嘆氣道:「唉,本來有些生他的氣不想來送了,可是心裡還是放不下的,這不早朝一散,我就騎著馬一路趕來,可惜還是晚來了一步!兩位小友金吾那小子的情緒怎麼樣?」
陳琅道:「沒事了,王老大人,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們兩人了一番鞭策,金吾的精神高昂著呢,精神抖擻了赴任去了。」
王欽若笑了笑道:「我想也是的,幸虧有你們這兩位小友前來為金吾送行,不然他不知該怎麼難受呢!」
丁犍道:「王老大人,這事對金吾來說並不一定就是壞事的。」
王欽若連連點頭道:「對對,希望金吾能吃一塹長一智,此番前去能改掉自己身上的那些壞毛病,這樣才有得今後仕途發展的。」
陳琅道:「那是的,王老大人,你這起早上朝,很辛苦的,趕快回府歇息歇息吧!別把身子骨累垮了,金吾的未來還需要你的指點與幫助呢!」
王欽若哈哈大笑道:「哈哈,還是你陳公子會說話,好,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說著翻身跳上馬背,向萬壽門而去。
丁犍看著王欽若的背影感慨道:「唉,這王老大人對謝金吾真是愛如親子!」
陳琅笑道:「丁兄,你身不在仕途是不懂得,在朝當官的,特別是那些所謂的重臣們,那個不希望自己的門生將來能繼承自己的衣缽,這就是咱們大宋官場的奇葩叫門生故吏。每個人在位時不花盡心思培養一些自己的勢力,以便退休那天,還可以指手畫腳的。」